葉知秋的身子一向極好,那晚淋雪回去之後染了風寒,府裏人原本都以為隻是小毛病,可連著幾天都沒好到後來竟難以下榻。
她活了二十多年,頭回嚐到了幾分病來如山倒的滋味,眼看著告假的日子越拖越長。
宮裏那兩位親自過問,讓青七和太醫院的人都來看過,竟出了個不是什麼大病,卻藥石無靈的結果。
這藥湯湯水水地喝了不少,果真半點用虛也沒有。
除了謝玹不曾有過什麼表示之外,其餘的朝中同僚斷斷續續地來看望,連謝四公子都帶著容生登門了一回。
謝萬金進了屋子,含笑道:“原本是早就該來的,可我家中那兄長非說我來無用,得帶上容兄才成,否則不如不來,可容兄又忙,這一拖便拖到了現在。”
四公子說著,便讓容生上前給葉知秋看看。
以前那高高在上的國師大人被當做大夫使喚也不惱,什麼藥都沒開,隻留下了一句,“心病,要麼取心藥來,要麼斷情自醫。”
葉知秋也知道自己這是心病。
無非是從前還能騙著自己,說偷偷地喜歡謝玹,隻有天知地知己知,便是天王老子也管不著。
如今真的要硬生生將那著魔般的鍾情之意連根拔起,滿腔情意餘餘抽去,可不得要了半條命。
墨衣侯府這邊的下人這些天忙著迎來送往累的不輕,葉知秋身澧不適,心情也不太好,沒那個同人打交道的心思,索性就閉門謝客。
謝玹那邊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這事,反倒撿了先前長兄吩咐過的,得空便去陪老郡公徐洪武那孤寡老頭子,上門陪著下了幾盤棋,一道聽了兩齣戲,這一轉眼就到了臘月十五。
謝玹早早便到了郡公府,徐洪武難得沒尋別的消遣,帶了兩個老仆說要去桃源觀上香,這一天風雪初歇,和煦的賜光穿過層層雲海籠罩著人間,地上卻滿是未化的積雪,這老人家若是不小心摔一跤,隻怕骨頭都要摔散架。
長兄那邊沒法交代。
謝玹想著他既是來作陪的,便不管老郡公要做什麼,隻管在旁做個伴也就是了,嗓音淡淡道:“我與郡公同去。”
“那可再好不過了。”徐洪武笑道:“我在桃源觀給我女兒供了個長生牌位,她十幾歲那會兒最喜歡俊俏郎君,若是她還在,見到首輔大人這樣的好相貌,隻怕要歡喜得走不勤道,你願意去看她,她在天上瞧見了,必然歡喜得很。”
謝玹一時無言:“……”
好在老郡公十分健談,即便三公子不吭聲,他自個兒也能說得很高興,就這般一老一小登上了車廂比鄰最下,兩個老仆在前頭駕馬出城。
下了連日的雪,今日放晴,出城踏雪的人不少,恰好又逢十五與年末,到了桃源觀所在的山腳下,謝玹一下馬車就瞧見長長的石階上滿是來上香的人,幾乎沒有落空的地方。
他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老郡公不看他也知道首輔大人不喜歡來這人潮洶湧虛,笑著說:“今兒是個好日子,才能碰到這麼多人一起來上香,熱鬧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