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姨孃到底有幾分心計,不動聲色低垂了頭看自己的手,早已經被苦役磨的粗礪,與拉著她手的尚美人的纖纖玉手形成了鮮明對比。
尚美人拍拍她的手,意味深長:「其實我向來是個心軟的人。雲兒照顧著王妹妹,按理我不該說什麼,不過……生孩子這種事情,就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聽說殿下前幾位側妃都是在邊關生孩子死的,這邊醫療本來就差……到時候雲兒若是有命侍候小主子,可比侍候王妹妹好太多了。」
「你好生想一想罷。」
她去的遠了,雲姨孃還是怔怔瞧著她遠去的身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七月中,高正嫁女。
從州府迴來之後,許清嘉除了每日必須要到前衙去坐班,處理公務,其餘時間就在後衙乖乖養傷。武琛送的傷藥果然效果好,沒過幾日他腳上疼痛便減輕許多,傷處也好的極快,胡嬌高興不已。
不過沒過幾日,許清嘉迴後衙之後,情緒便有幾分低落,胡嬌見他情緒不對,便問起什麼原因。許清嘉原本就沒想著瞞她,便告訴了她。
「聽說湯澤上任之後,與定遠軍協商,那些染了時疫被封鎖起來的村落死人一日多過一日,怕傳到別的地方去,當機立斷索性下令射殺了還活著的人,又將所有染了時疫的村落一把火燒了。」
胡嬌聽了倒吸了一口涼氣:「真沒想到你那位同年……倒是位狠人!」瞧著溫雅,竟然能做出這樣決定,真是無毒不丈夫!
她敢打賭,自傢夫郎就做不出這種事情。
兩個人都沉默了。
本來受災的村民就已經夠可憐了,有死了親人的,後來染了時疫被封鎖了村子,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能僥幸活命而沒染上時疫的,若有一日能解除封鎖,也算是撿了一條命。沒想到躲過了天災躲過了時疫,最後還是不得不與整個村子陪葬。
因有了這樁事情,夫妻兩個好幾日都開懷不起來,就連一向不信佛的胡嬌也跟著高孃子去了一趟寺裏,聽著僧人唸了幾遍經,纔算是好過些了。
高孃子要嫁女,忙的團團轉,胡嬌又大著肚子,許清嘉不許她出門吃喜酒,高孃子要為女兒求平安符,便帶著她也去了趟寺廟,為肚子裏的孩子求個平安,卻不知胡嬌另有一樁心事,也跟著去了。
迴來之後,便將給高小孃子準備的一套首飾派臘月送了過去,隻道是她給高小孃子添妝,到了正日子人太多了,她肚子癒大,不方便在人多的場合出入,便不過去了,由縣令大人親去就好。
高正與高孃子都知許清嘉看的胡嬌極緊,尋常若不是他陪著,大門都不讓出的,哪裏會讓她到賓客多的地方去,便欣然謝過了,還讓臘月帶了些糕點迴來。
到了正日子,胡嬌在後宅歇著,許清嘉果然給全衙門都放了假,大傢一窩蜂去縣尉大人傢裏吃喜酒去,到了晚間,許清嘉纔喝的醉醺醺的迴來,枕著胡嬌的腿,摸著她的肚子感歎:「咱們傢還是生個小子吧,生個閨女好不容易養大了,還要送給別人傢去當媳婦,這也太傷感了。」
孩子還沒落地,他倒操心起性別來。
惹的胡嬌在他額頭彈了兩下:「沒有我胡傢閨女,你許傢小子這會還在打光棍兒呢!」
他捂著額頭笑:「誰說的,也不一定。本縣令年少英俊,哪裏會打光棍?」
「是是是!二品大員的閨女都想著嫁你呢!」
隻要一翻舊帳,縣令大人的氣焰立刻低迷了下去:「怎麼會?沒有阿嬌,我肯定還是打光棍呢肯定!誰會看上我這個窮小子呢?!」他認錯的態度倒好,胡嬌也就不再窮追猛打了,自己也撫著肚子歎息:「你說的也是,若是生了閨女哪裏捨得嫁到別人傢去呢?好不容易養大了竟然成了別人傢的人,想想就傷心。」她這是還為高孃子感歎呢,卻猛然想起自傢哥哥胡厚福來,她出嫁那會兒,瞧得出他的失魂落魄,後來再見,總算正常了。
若是她生了閨女,恐怕將來也要經歷這種分離,想想就覺得……還是生個小子好。
好歹能夠日日承歡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