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初次出場坐冷闆凳,從朱夫人到韓夫人的冷淡相待,胡嬌有理由相信她自己在大週官員女眷之中,是個不太討喜的人,能有這種效果,她真是做夢也沒想到。
總的來說,許清嘉夫婦在雲南郡的開端都不錯,一個忙著學習本州事務,以及如何與同僚友好相處,打好關繫的同時又辦好公事;另外一個忙著拓展在本地的社交圈,盡快融入新的生活,有韓小孃子的熱情相待,事半功倍。
隻不過,生活之中總有些小意外是他們未曾預想得到的。
許清嘉每日出門上班,都靠走路。走不了幾步路,就能撞見一位同僚,隻不過州府同僚皆是有車一族,他自己沒覺得有什麼,永壽卻悄悄兒跟臘月反應了這事,替自家大人抱屈。
臘月就是胡嬌的耳朵,她知道的必定捅到胡嬌那裏。胡嬌恍然大悟,不怪上次她去參加府君夫人的花會,一路走過去,等到花會散了之後,各家夫人們皆坐著馬車而去,她自己安步當車從州府後衙出來的時候,引來一片異樣的眼光。
還有夫人好心的要捎她一程,被她拒絕了。七八條街的距離,權當散步了。隻不過此事落在有心人的眼裏,便從側麵印證了一件事:許同知家貧!
——所以這纔是最近她參加花會,大家當著她的麵不大聊首飾衣服以及時興料子的原因嗎?!
胡嬌翻翻自己的衣箱以及首飾匣子,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她每次出門的行頭竟然如斯簡陋。
這是個人靠衣裝的世界,胡嬌還沒有清高到不近人情。在南華縣,許清嘉乃是一縣父母官,凡事他自可作主,但在雲南郡,他卻隻是屬官,凡事要聽從韓南盛的安排,要與同僚打好關繫,纔能在此間立足。痛定思痛的胡嬌發出了來到雲南郡的第一張貼子,邀請韓小孃子相助,帶她去為丈夫兒女多置辦幾套行頭。
韓小孃子的審美得益於韓夫人,對雲南郡又極熟,聽得胡嬌相求的乃是此事,果真帶著她在雲南郡大肆採買,又教她妝容搭配,等到下次胡嬌再參加賞花宴,形象便有了徹底的改觀,就連百忙之中的許清嘉也發現,自家老婆最近越來越會打扮,也越來越有女人味兒了。
至於家裏的馬車置辦,胡嬌將此事託付給了外院的方師傅。方師傅出自軍中,想來對馬還是頗有研究的。
方師傅人雖寡言,但答應下來的事情做起來效率卻很高,當天下午他就從車行挑了一輛車,又在騾馬市場挑了一匹馬,連車夫也僱了,讓永祿跟著去衙署接許清嘉去了。
許同知坐著自家的馬車迴家,一路之上與同僚隔著車窗說話,迴家抱著閨女玩,旁敲側擊問起老婆是不是在外與女眷們相交的時候受了什麼委屈,怎的忽然之間註重起外在來了?
她向來是不太在意這些東西的,除非有什麼事情影響到她了。
「阿嬌若是不喜歡,就不用出門應酬了,反正大家隻要表麵客氣相處就行,為夫也沒指望著能在州郡交幾個知交好友,隻要協同將府君交下來的事情辦妥就好。」不知為何,許清嘉最近很容易想起湯澤夫婦,生怕胡嬌在外麵受委屈。
胡嬌摸摸閨女細滑的小臉蛋,深感家裏丫環婆子不夠用。
她每次出門,都想帶臘月出去,可是臘月一走,家裏的三個孩子就有些不放心。乳孃都是僱來的,婆子都在灶上,也就臘月更週全妥貼。也不知小寒是不是夷人的關繫,總是一根腸子到底,完全不會拐彎的,留下來看孩子她也不放心,索性隻能帶著小寒出門了。
「許大哥你多慮了。橫豎我出門與這些人打交道,也不用刻意巴結,誰也不比誰低一頭,怎麼會不喜歡呢,這些夫人們都有一肚子掌故,我正該多聽聽多學學呢。」她連韓夫人都不肯費心巴結,隻維護應有的禮節,何況旁的夫人呢。
倒是真如她自己所言,與這些夫人時時見麵,還真是讓她長見識。
人總是會變的,年幼的時候她能憑著一把砍刀追殺地痞流氓,信奉拳頭的力量,可是跟著學霸許大人這麼些年,思想卻漸漸改變,她不再信奉暴力能夠解決一切。
在外麵的世界裏,她願意做個融入大眾的婦人,開朗風趣,哪怕不能吟詩作對,但當別人吟詩之時,她至少要懂得贊美別人。
至於關起門來她如何在許大人麵前跋扈,旁人且管不著。
許清嘉倒不知道自家老婆如今一心向學到這種地步,他做了同知之後,簡直是給老婆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她學來的不僅有官眷們平日的消遣,還有一肚子八卦。
「……那位段功曹,聽說最近家裏又納了兩名姬妾,被段夫人一怒之下追著暴打,拿硯臺打破了腦袋……」
許清嘉恍然,不怪還沒入冬,段功曹就戴起了帽子,將腦袋整個的包住了,對外謊稱最近患了頭風,頭疼的厲害,不能見風。府君還體恤他患病,想著要放他幾日假,被他以公事為重給推搪過去了,獲得了府君的大力誇贊。
胡嬌對這位段夫人十分佩服,覺得她實在合自己的脾胃,可惜許大人沒有納妾的心思,害她英雄無用武之地。
她將這種遺憾告訴許大人,同知大人笑倒在她肩上,將臉埋在她肩窩笑了老半天,纔直起身正色道:「為夫從不知阿嬌還有此等心思,不如改日等我也納兩房妾室,讓阿嬌演練演練?」
她懷裏抱著自家小胖妞,坐在同知大人的腿上,母女倆都被同知大人摟在懷裏,她伸手摸了摸同知大人的腦門兒,頗為擔憂:「我覺得你這腦袋比硯臺軟多了,此事還是再緩緩吧?!」
演練固然重要,但在夫婿沒有鐵頭功的前提下,此事還是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