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歷朝歷代,皆重農桑。

許清嘉被彈劾的罪狀其中最重的一條是,強逼農人將良田改為藥田,勾結江南藥商牟利。

消息傳到定邊軍營,寧王冷笑以對:「不過是賈昌之流玩弄權術罷了。」好不容易出來個實幹型的官員,就這樣被踩下去了。

前來送消息的是派到許傢的方師傅,許清嘉罷官之後,胡嬌已經令下人收拾東西,凖備舉傢遷往江南。胡厚福近幾年有一半的生意都在江南,許清嘉心緒鬱結,胡嬌想陪著他前往江南散心。但武小貝身份特殊,纔不得不派了方師傅前來問取寧王意見。

崔泰也甚為惋惜:「可惜殿下不能為許同知辯白一二,他上麵又沒人,通天無路,無人為他說話,看來也隻能如此了。」

今上不喜軍政要員勾結,就算是寧王武琛,雖有皇長子的名頭,手握重兵,卻也隻能偏安一隅,在這夷邊苦寒之地戍守,以避京中風浪暗湧。

賈昌乃是太後孃傢侄子,曾經做過今上伴讀的。他又是個機巧的,慣會媚上侍主,投其所好,很得今上信重。然則如今宮中皇後一族崛起,外戚之爭近在眼前。朝中黨爭已非一日,實要論起來,關係錯綜復雜,許清嘉至今也隻是從寧王口裏聽聞蛛絲,而不曾得窺全貌。

他這種隻知埋頭苦幹的官員,遲早有一日要受到排擠,不是現在,就是將來,總歸難避。

方師傅連夜趕迴雲南郡,進了許府,將寧王賜的三千兩銀票交給了胡嬌:「殿下說,小貝既不能住在軍營,也不能送迴長安去,還要麻煩大人夫婦再教養幾年。」最重要的是,正月裏,寧王妃產下一子,如今隻悉心照料嫡子,就連府裏的二郎都交了給親孃撫養,何況武小貝一個沒孃的孩子。

武小貝在寧王府亦是庶長子,身份尷尬,比之武琛當年更為不濟。好歹那會兒賢妃還活著,能夠庇佑他,且太子未出生之前,武琛的日子還是過的非常好的。而小貝就卻不同,不止是不受嫡母待見,寧王又遠在邊疆,就是哪裏出個意外,連個撐腰的人都沒有。

寧王對自己的庶長子,總有種同病相憐的錯覺。

他現在非常慶幸這孩子從幼時就交給了許清嘉夫婦撫養,算是給他的童年留下了許多溫暖。

許清嘉還在床上躺著,胡嬌不肯讓他四下亂走,說是此去舟車勞頓,總要先休養好了,不然萬一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殿下還說,讓方某一路護送大人夫婦前往江南,以後就跟著小貝。」

胡嬌收了銀票,又有個武功不弱的保鏢,將來的武師傅都不用再請,頓時心往肚子裏放了一大半,將方師傅謝了又謝,纔送了出去。

許清嘉在床上躺了數日,自覺休息的差不多了,隻不過情緒低落,每日裏由胡嬌帶著三個孩子在床前綵衣娛親,逗他開懷。

許小寶與武小貝心智早開,知道傢裏出了大事,但見胡嬌閧著他們玩,雖然心中還有惶惶之意,到底父母的從容鎮定影響了他們,便漸漸將惶惑放下。而許珠兒則是完全不明白傢中發生了何事,她的生活質量並沒有降下來,最高興的是爹爹每日在傢陪著她,哥哥們也不去樓傢上課,傢裏倒比往日更熱鬧許多,她倒玩的極為高興。

許清嘉病了的第三日上,許府終於開門迎客,高正段功曹樓玉堂皆前來探病,聽說許清嘉被罷官當日,雲南郡的政務便被尉遲修一把抓了,如今他在雲南郡也算得隻手遮天。

這幾日往日都與許清嘉關係密切,如今是尉遲修得意,劉遠道乃是他眼前紅人,聽說那位曲靖縣令湯澤舉報有功,雲南郡的同知之職空缺了出來,尉遲修凖備上奏朝廷,提拔湯澤作雲南郡同知。

「那位湯縣令……聽說乃是大人同年,連同年都要構陷,可見也不是什麼好人!」

樓玉堂如今已經託關係活動,想要調到別的地方去,因此倒不怕湯澤。

「我如今已經是白身,諸位就別喚我大人,喚我許郎就好。」他還是忍不住提點段功曹與高正:「湯澤此人表麵瞧著乃是謙謙君子,但實質上心胸狹窄,功利名重,待百姓毫無憫意,你們與他相處,定然要小心再小心。」若是被他構陷,又有尉遲修在背後撐腰,後果當真不妙。

「大不了我不做這官!」高正想起自己當初決意要跟著許清嘉,想當年自己也算是個官迷,總想著能給自己鋪條路往上爬,如今始覺官場風險。許清嘉一個四品官員,說被罷官就被罷官,他又算得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