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真會挑時候出來!」
城裏的大夫全都徵召去了城樓,聽說是隨時為受傷的兵勇衙差包紥治療,這會功夫,就算是想要尋個大夫來瞧也不能夠了。
到底軍情緊急,與婦人生孩子,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胡嬌急的跺腳,隻能將三個孩子都託付給了方師傅:「這會兒還沒有動靜,方師傅暫且幫我看著倆孩子,等臘月生下來我就立刻過來!」
許小寶與武小貝也出奇的乖,還一再向胡嬌保證:「孃,你快去快迴,我們一定乖乖的,看著珠兒!」
這種時候,他們竟然還記著要管小的,可見是長大了。
胡嬌在府裏膽子大些又生產過的婆子裏挑了兩人跟著她去。她身邊全都是丫環,那種血淋淋的場麵這些丫環們都沒見過,恐怕到時候也幫不上忙。
產房裏,臘月渾身就跟水裏撈出來了似的,兩隻眼睛掙的血紅,見到她來,緊掐著她的手,都快哭出來了:「夫人……夫人,奴婢若是去了,求夫人一定看顧奴婢的孩子!」
原來她已經發動有兩個時辰了,而且來勢凶猛,原本是不想打攪胡嬌的,隻想著請了穩婆安靜生下來,哪知道穩婆不肯來,永壽又跟著許清嘉去了城樓,小丫環立春哪裏見過這陣仗,眼見著她疼的厲害了,心都要嚇的跳停了,這纔跑去找胡嬌。
胡嬌安撫一笑:「你這是頭胎,生的是慢了些,哪裏就需要我來看顧你的孩子了?快歇一歇,再加把勁就生下來了!」
臘月緊握著她的手還慾再交待「遺言」,被胡嬌喝住:「都什麼時候了你盡想著死啊活啊的,你若是不好好加把勁把這孩子生下來,等迴頭我就將他賣到別處去!」臘月生下來的孩子,乃是許府第一代家生子,當主子的有權處理這孩子的將來。
「夫人——」臘月聲音都直了,似不能信胡嬌居然還能做出這種事,急怒之下,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猛然使力,頓時感覺到一直沉沉墜在下腹的東西似乎被擠出了生門……
房間裏瞬間響起孩子嘹亮的啼哭。
胡嬌忙去接孩子,又將早就吩咐好用烈酒泡過的剪刀拿過來,剪掉了臍帶,處理好了臍帶處的傷口,然後孩子抱好,抱到了臘月麵前,「瞧瞧,這不是生下來了嘛?!」
臘月那會兒頭腦不甚清晰,隻聽了胡嬌的話意就激起了生存的勇氣,這會兒孩子平安降生,她之前已經停止轉動的大腦這會兒終於復工,頓時想明白了胡嬌之前的話,眼圈都紅了:「奴婢……」
胡嬌立刻舉手投降:「別別!你可千萬別剛生完了就哭,這樣對眼睛不好!萬一以後眼睛不好就是我的罪過了!乖啊別哭!」
臘月到底破涕為笑了。
婆子將她收拾好了,一屋子的人正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永安忽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一臉淚痕:「夫人,城門破了,吐蕃人殺進來了!」
滿屋皆驚,胡嬌搖晃了□子,還是穩住了。
城門告破,而許清嘉就在城樓上督戰。
自從許清嘉上了城樓的那天起,她心中就已經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可是她不能攔住他,不讓他去城樓之上督戰。
沒有人能比她更清楚他的使命,她惟有無聲支持,哪怕知道這是一場用盡生命的拚殺。
術業有專攻,讓他拿筆容易,拿起刀來砍人,大約是這世界上最難的事了罷。
可是事到臨頭,卻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退縮。
整個雲南郡所有的官眷們大約都有過想要讓丈夫留在家裏的唸頭,然而卻沒有一個婦人提出來讓自己的丈夫迴家來守著妻兒。
大約,就算是妻子開口也無濟於事。
從傅開朗至許清嘉,乃至州府衙署最小的刀筆吏,都上了城樓,城中壯年男子已經有一半義務前去助戰,沒想到城門還是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