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驚天的一聲吼,直接逼停了迎親的隊伍。
坐在花轎裏的夏朝生嚇了一跳,而隨侍在側玄甲鐵騎已經先他一步,快速攔在了太子麵前。
金吾衛不甘示弱地從宮牆內湧出來。
黑白兩色涇渭分明,黑蛟與白龍悍然相撞,將紅色的浪潮徹底壓了下去。
風裏飄來硝煙的氣息。
“九皇叔,你明知朝生心中隻有我一人。”穆如期振臂一揮,銀甲的侍衛轟然前進,“為何故意趕走我的人,逼朝生上你的花轎?!”
穆如期癡癡地望著被玄甲鐵騎圍住的花轎,目光仿佛穿過了轎簾。
他要讓夏朝生知道,自己曾經來過。
更要讓夏朝生知道,穆如歸是一個趕走旁人花轎的小人。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穆如歸死死地勒緊韁繩,掌心泛起灼燒般的痛楚。
玄甲鐵騎沒有得到命令,不得不在金吾衛的威勢下,後退半步。
“九皇叔,你是不是不敢告訴朝生,東宮也有花轎在等他?”太子乘勝追擊,步步緊逼。
“那又如何?”穆如歸咬緊牙關,沙啞的嗓音被北風吹得七零八落。
他的確心虛,那些在偏門前等候的太子親隨,是他默許紅五和黑七趕走的。
玄甲鐵騎再次後退半步,銀色浪潮隱隱翻湧起水花,漸成合圍之勢。
穆如期從穆如歸的反應裏,自覺窺見“真相”,愈發囂張,總覺得下一瞬間,夏朝生就會迫不及待地掀開轎簾,淚眼婆娑地向他跑來。
得意洋洋的太子殿下甚至張開了雙臂,準備擁抱上一世沒有好好珍惜的男後。
可短暫的沉默過後,花轎靜靜地停在原地,紋絲不動。
穆如期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朝生,我來接你了!”
“是我,你的太子哥哥……我來接你了。”
“朝生,你怎麽不出來見我?”
風將穆如期的話送至四麵八方,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了花轎之上,連穆如歸都忍不住望過去——
風將轎簾吹開,露出一抹火似的紅。
坐在轎中的夏朝生悄無聲息,甚至沒有給出隻言片語的回應。
不知是誰,忍不住發出了第一聲輕笑,須臾,所有的玄甲鐵騎都笑了。
鐵甲錚錚,頃刻之間如同黑雲壓境,將銀色的金吾衛逼退至宮牆邊。
穆如歸騎馬緩緩踱到花轎前,在玄甲鐵騎的哄笑聲裏,攔在了夏朝生與穆如期之間。
他眼裏跳躍著兩點奇異的火苗,是希望燃燒殆盡許久後,死灰複燃的餘溫。
起初,穆如期向著花轎裏的夏朝生說話時,穆如歸差點壓抑不住心裏的暴虐。
可很快,暴虐就被詫異取代。
……夏朝生居然沒從花轎裏出來。
穆如歸終於切切實實地意識到,不論出於什麽理由,夏朝生都肯嫁入王府了。
不是他逼迫,也不是他強求,而是夏朝生自己願意。
玄甲鐵騎似山,橫在穆如期麵前。
“不……這不可能!”穆如期隔著黑漆漆的“山峰”,看不清花轎中的情狀,竟大聲質問穆如歸,“轎中之人是誰?九皇叔,你……你把朝生藏到哪裏去了?”
黑七實在聽不下去,在一旁“好言”提醒:“太子殿下,您瞧仔細了,花轎邊上跟著的,都是小侯爺的親隨,您說,轎中是誰?”
“不可能,不可能!”穆如期憤怒地推開黑七,瞪著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花轎。
那是為了嫁入東宮,連侯府富貴都不要的夏朝生。
那是他前世趕也趕不走,毫無尊嚴的夏朝生。
前世之錯,他今生來彌補了,夏朝生怎麽會反過來嫁給穆如歸呢?
“不……不可能,你騙我!”穆如期踉蹌著向前撲倒,敵視身邊所有人:“你們都騙我!”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穆如期眼底泛起紅意,不斷推開想要攙扶自己的金吾衛,掙紮著向前走去,某一刻,突然欣喜若狂:“他不會不理我……九皇叔,你給他下藥了,對不對?”
大梁曾有這樣的先例。
前朝的一位朝夕公主不願和親,在公主府一哭二鬧三上吊,那時的梁王隻得命人給她灌下一碗迷魂湯藥,連夜送出了上京。
等朝夕公主再睜眼時,已到了邊關,再怎麽哭鬧,也沒有了回天之力,隻能嫁給蠻夷。
穆如期相信,夏朝生之所以不回應自己,也是被灌下了迷魂湯的緣故。
“咳咳……”
坐在轎中的夏朝生聞言,一個不留神,嗆住了。
他聽穆如期吵鬧,聽得厭煩,幹脆將手心裏攥著的糕點塞進了嘴裏,還沒咽下去,就因為“下藥”二字,吃嗆了。
夏朝生的咳嗽給了穆如期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