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繩索,連著十幾個人,手挽著手,儼然見堅固的一道牆,滔滔濁流,全都擋在了外麵。
堤壩上成千上萬的百姓,此刻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一個人的身上。涕泗橫流,越來越多的百姓不顧身下的泥水,跪倒在了地上,齊刷刷的一大片。
“國公爺,俺們這輩子就聽您的!”
重重的磕頭,無數的青壯爬了起來,像是不要命一般,扛著砂石向著缺口衝來。
這時候潘嶽山也急匆匆的命令道:“快,下木欄!”
說話之間,十幾個士兵抬著綁好的木欄跑了過來,大家一起用力,將木欄放在缺口處,然後揮動大錘,將木欄深深的砸進堤壩之中。一連砸進去三道木欄,有了樁腳,軍民們迅速將縫隙中填上了砂石。
沙包不夠了,就用臉盆,用雙手,將一塊塊的石頭搬過來,投入濁流之中。
“再敢泛濫,老子們不怕你!”
“打敗你,打死你!”
軍民百姓儼然將洶湧的黃河,視作了最大的敵人,拚命的將手中的武器都擲出去,咬牙切齒,惡狠狠的咒罵著這條給大家帶來無數災禍的河流。
顧振華和士兵已經泡在了水中足有半個時辰,冰冷的河水快速的帶走了體力,顧振華隻覺得自己像是一片樹葉一般,在水中來回的飄蕩。
其實他也清楚這麼幹有些冒失,搞不好一個大浪拍過來。什麼宏圖霸業都沒有了,但是顧振華偏偏就有一股子倔勁兒。要麼幹脆不管,一旦決定了。就必須拚到底,半途而廢,那還算什麼爺們!
當然他也不怕說自己演戲,演戲又如何,要是能演一輩子,真假又有什麼區別!
“抓緊了,別鬆手!”
顧振華死死的扣住了身邊士兵的手。其他人也死死的抵住,就像是一道堅不可摧的城牆一般。任憑風浪怎麼洶湧,大家全都是岸邊的礁石一般。一動不動,巋然聳立!
“國公爺放心,我們都能撐住。”
“對,撐住。黃河我們都不怕。以後要是遇到了韃子,我看你們誰敢當孬種!”顧振華朗聲大笑道。
“國公爺,跟著您,我們決不當孬種!”
“不當孬種!”
堤上的百姓也跟著大喊著,越來越多的砂石送來,大家夥不顧肩膀磨出血,不顧手腳傷痕累累,和著血水的砂石終於將缺口給堵住了。
“國公爺。可以了,你們快上來吧。”
在岸上的士兵幫助之下。一個接著一個的士兵從濁流之中攀爬上來,到了堤上,就癱軟在地,渾身發抖,簡直耗光了力氣。
突然一個士兵在往上爬的時候,渾身力氣已經用盡了,手一鬆,突然落入了滾滾的河水之中。
還在水中的顧振華急忙伸手,可是一個大浪打過來,等到浪頭過去,這是士兵已經漂出了十幾米遠,揮動了幾下手臂,眼見得向著水裏麵快速的沉下去,已經看不到腦袋了。
“哎!還愣著幹什麼,快去下遊救人!”
顧振華大聲的喊道,堤上的士兵也急忙跑過去,顧振華攀著繩子,終於爬上了岸,渾身上下就像是落湯雞一樣,一屁股坐在了岸邊,呼呼的喘氣。
身旁的李旭更是齜牙咧嘴,五官都抽搐了。
“二哥,表情不錯嘛!”
“還說什麼笑話啊,沒看見我抽筋了嗎。”
足足過了半晌,李旭才換了過來,腦門上全都是白毛汗,他和顧振華背靠著背休息。李旭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說道:“我的國公爺,往後啊,您意思意思就成了,可千萬別這麼拚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
顧振華也苦笑了一聲:“你當我願意拚啊,這麼多年了,老百姓都被當官的坑怕了,你不端出一顆真心,怎麼讓人家信服啊?”
正在說話之間,遠處飄來了一陣香氣,不少女人頂著鬥笠,提著食盒木桶,送來了吃的。士兵們也不敢大意,很多人都是抓起了饅頭,就著雨水送進了肚子裏,他們一邊吃,還要一邊巡視大堤,排除險情。
一口饅頭沒有咽下去,突然那邊出了滲漏,就要衝上去,下一口飯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吃,每個人都是渾身爛泥,狼狽不堪。
可是就在這些送飯的女人當中,不少人眼角湧出了淚水。琴韻就是如此,珍珠一般的淚,滾滿了香腮。
她隻記得在八歲的時候,家裏頭就是遭了水災,爹媽都被衝走了,她僥幸活下來,被人販子送到了秦淮河,經過了多年的調教,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各種東西無一不精,在歌女之中,她也是頭牌的麗人。
多少王孫公子拜倒在她的麵前,多少書生才子給她寫情詩,送禮物,就連鼎鼎大名的複社四公子都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