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這一世, 白緞的身體比之古代世界還要孱弱,哪怕經受了聖水的洗經伐髓、又被塞繆爾用聖光仔仔細細治療了一遍, 但骨子裏的虛弱卻必須經過長時間調養才能逐漸恢復。
在馬背上僵硬了一天, 白緞的身體無法避免得出現了問題,整張臉煞白一片, 卻偏偏因為強大的忍耐力與意誌力而堅持了下來, 就連離他最近的安德烈都沒有發覺他的異樣。
在安德烈的幫助下下了馬, 白緞垂頭站在路邊,除了身子微微有些發顫外與往常無異,過往的騎士們忙碌著住宿的問題,並沒有對他投注多餘的關注,直到塞繆爾從轎輦上下來, 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白緞。
塞繆爾的觀察力何其敏銳,一眼便發現了那細微的顫抖。他麵色微變, 加快步伐來到白緞身邊,差點丟掉了以往的從容優雅:“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白緞愣了愣,抬頭望向塞繆爾, 明明他早已習慣了忍耐、此時身體的不適也完全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 但當他接觸到塞繆爾那雙溢滿了關切的湛藍色眼眸時, 卻突然心弦一鬆、身體一軟倒向了他。
塞繆爾連忙將白緞抱住, 抬手探了探他汗濕的額頭, 麵色難看:“怎麼回事兒?!”
白緞窩在塞繆爾懷裏, 隻覺得麵上發燒、萬分羞恥,完全不願抬起頭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看到塞繆爾後會安心得……想要撒嬌。
塞繆爾得不到白緞的回答, 也不敢強製他抬起頭、觀察他的麵色,不由越發焦急。所幸安德烈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連忙快步走了過來,出言安撫自己有些失態的主人:“聖子,白緞他沒事兒,就是太累而已。”
塞繆爾低下頭,這才終於發現白緞那紅彤彤的耳朵,意識到自己不過是關心則亂。悄悄鬆了口氣,他卻並沒有什麼尷尬的感覺,反而一臉坦然,順水推舟得直接將白緞抱了起來:“既然如此,那我先送他去休息。”
說罷,塞繆爾抱著白緞轉身朝轎輦而去,安德烈不由大驚失色,慌忙阻攔:“聖子——”
“無需多言。”塞繆爾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藍色的眼眸掃向安德烈,帶著強硬的壓迫感,“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安德烈被塞繆爾的眼神震住,下意識退到一邊,為塞繆爾讓出了道路。而白緞則僵硬著身體,尷尬得承受著騎士們來自於四麵八方的不可置信的目光,心裏將塞繆爾罵了一百遍——如果可以,他一點都不想“享受”這樣的待遇!
然而,在外人麵前,他一直都是那個膽小馴服的小侍從,完全不會反抗塞繆爾的任何決定。待到被抱進了轎輦,他這才“翻臉不認人”,從塞繆爾懷中掙脫,扭身坐到了軟榻上:“什麼救命恩人?怎麼回事?”
“不然呢?”有了轎輦四周帷幔的遮掩,塞繆爾立刻恢復了漫不經心的浪蕩模樣,跟著往軟榻上一歪,伸手將白緞抱進懷裏,“如果不是打著‘救命恩人’的旗號,你以為教廷會允許我將一個黑街出身的人帶在身邊?哪怕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為此而花費了不少的唇舌呢。”
白緞被塞繆爾左一句“救命恩人”、右一句“救命恩人”鬧得心虛不已,他撇了撇嘴,剛想要諷刺兩句,卻突然被塞繆爾按住嘴唇。塞繆爾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揚聲問道:“安德烈,有什麼事情?”
聖堂騎士剛剛靠近便聽到塞繆爾的詢問之聲,連忙快走兩步,還不待說什麼,就被塞繆爾揚手打斷:“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先進來吧。”
安德烈有些受寵若驚,鑽進轎輦後根本不敢抬頭,迅速單膝跪地:“聖子。”他掃了一眼白緞與塞繆爾交織的衣擺,大概判斷了一下兩人的姿勢,不由狠狠皺了皺眉,正直得忠言逆耳,“我明白您十分感激白緞的援手,但——”
——但聖子對於白緞實在太過縱容了些,讓從小就嚴格遵循階級差距的安德烈十分不認同。
“安德烈。”塞繆爾手下不著痕跡得用力,阻止了白緞想要從軟榻下來的動作,“對於這件事,我自有分寸。也許你認為我將他從黑街帶出、收留在身邊已經仁至義盡,但在我看來,這根本不足以回報他對我的恩惠——如果沒有他,我早就死在了那次受襲之下,你認為我的性命便是這般廉價之物嗎?”。
塞繆爾的語氣並不算嚴厲,甚至依舊溫和到沒有太多的感情.色彩,但安德烈卻被說得心髒狂跳、額角汗濕:“不、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對於這個在上一世對原身不離不棄、還為了救他而犧牲了生命的聖堂騎士,塞繆爾觀感並不算差,所以也沒準備太過為難他。微微勾了勾,塞繆爾的語氣緩和下來,添上了幾分溫度:“與其在意這種細枝末節,我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