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塞繆爾話音落下, 整個大廳內靜謐一片。所有人都難以置信他們心目中聖潔的聖子也會沾染情.欲、墮入凡塵,而同樣, 他們也無法理解塞繆爾甘願因此而放棄教皇位置的做法——明明, 雖然違背教規,但教眾們不再嚴格得保持自己身心的潔淨已然成為一種約定俗成的潛規則。隻要沒有拿到明麵上講, 塞繆爾依然可以一麵榮登教皇的高位, 一麵暗中豢養情人。
不過, 倘若這樣做的話,塞繆爾大概也不再是他們心目中純粹幹淨的聖子了。即使犯了“錯”,即使無法“悔改”,那他也絕對不會隱瞞自己的過錯,而是選擇坦然直麵, 將一切大白於天下。
教皇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他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表示“你養情人沒有關係”, 一方麵極為惱火塞繆爾的死腦筋,而另一方麵也不由感慨他的率直與無偽。
“……倘若,你放棄凡俗的愛情, 神、會原諒你的。”教皇艱澀得開口, 試圖挽留塞繆爾, 將他“導回正途”。
但塞繆爾卻依舊一意孤行, 完全無法理解教皇的“苦心”:“抱歉, 教皇陛下, 我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但即使眷戀著他人,我對於神的信仰仍舊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一句保證與承諾, 眾人都是相信的,畢竟在光暗之爭上,塞繆爾已經展現出了自己信仰的純粹與堅定,一如他手中的聖光那般強大而奪目。
見教皇沒有繼續開口,去意已決的塞繆爾伏下身,朝著教皇深施一禮。
隨即,他站起身,迎著眾人的目光步伐堅定、無懼無畏地走向白緞,朝他露出了笑容,伸出了右手。
白緞抿了抿唇,隻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得飛快,就連腦子也暈暈乎乎亂成一片——這種感受並不是因為四麵八方投來的涵義各異的眼神,而是因為塞繆爾本人。
原本,白緞已然做好了充當一輩子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以侍從的身份跟在塞繆爾身邊的準備。卻不曾想峰回路轉,塞繆爾竟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將一切都暴露人前,當著所有人乃至教皇的麵毫不遮掩得承認了他的存在,更承認了他們之間不為教義所允許的感情。
白緞知道塞繆爾十分重視自己的名聲,不然也不可能隱瞞本性,在教廷中裝模作樣二十多年,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所以他在了解到教廷的教義並不允許教眾侵染肉.欲,而塞繆爾甚至還以此為借口製裁了一位紅衣主教後,便早早得息了將塞繆爾打上自己印記的心思。
這是一種不得已的妥協,因為他並不希望令塞繆爾為難。而一旦沒有光明正大的身份,白緞一輩子都將是一個可以隨時隨地被輕易舍棄的存在,沒有半分保障,最好的結果大約就是塞繆爾在熱情消退後也依舊顧念舊情得照顧他,讓他依然可以當一名衣食無憂的侍從。
這一輩子現實、隱忍了許多的白緞哪怕是做夢都卻沒有想過塞繆爾竟然給了他一個這麼大的“驚喜”,直接將他的身份昭告天下,甚至為了他……而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教皇的位置。
——那可是連世俗王權都能夠淩駕其上的教皇啊!
——塞繆爾之所以隱忍這麼久、在所有人麵前偽裝無害,不就是為了登上這個位置嗎?他曾經明明是這麼說的,為什麼又突然要放棄呢?
白緞的目光中帶著因為巨大衝擊而無從反應的恍惚茫然,他下意識迎著塞繆爾走了幾步,然後將手放入對方的手心。直到被塞繆爾溫暖而堅定的手緊緊握住,白緞這才有了幾分真實的感覺,意識突然間清醒過來。
低頭看著自己暈暈乎乎、又是開心又是無措又是疑惑的戀人,塞繆爾雖然無法得知他所有的情緒變化,卻也能大概猜測到他的想法,不由心中憐惜自責更甚。
由於原身的願望,塞繆爾必須極力提高自己在教廷內的聲望,容不得有半點惹人非議的瑕疵汙點,所以他不得不暫時委屈白緞,讓他名不正言不順得跟在自己身邊。
然而如今,魔物覆滅教廷的陰謀已然破滅,魔物們也因此而元氣大傷,大概沒有數百年的時間無法恢復。而除了衰老病重、沒有多少時日可活的教皇以外,其餘位高權重卻屍位素餐、滿身罪孽的主教們死亡的死亡、被驅逐的被驅逐,令原身所憎恨的舊的教廷也隨之崩毀,取而代之的則是被塞繆爾所引導、經歷了光暗之戰的洗禮、宛若新生的教徒信眾。
即使沒有塞繆爾,他們也會逐步建立起新的、更為幹淨的教廷,那麼原身的第二個願望也指日可待。
既然任務已然步入了正軌,那麼塞繆爾自然不會再隱瞞自己與白緞的關係,一來是舍不得讓白緞繼續處於卑微的地位;二來也是想要與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讓所有人知道白緞屬於自己。
當然,塞繆爾也不是完全放棄了教皇的位置。
他在古代的世界不喜歡當皇帝,因為皇帝實在是太過忙碌而拘束,戰爭災害一類的家國大事需要皇帝處理、朝臣恩怨的雞毛蒜皮也要鬧到皇帝麵前,哪怕是後宮也有一堆人盯著,動不動就來一場“死諫”,煩得塞繆爾幹不了兩天就想要戈挑子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