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的手拚命地揮舞,就好像是在趕走一些什麼東西似的,那杯已經涼透了的參蜜灑了出來,四處飛濺,弄得到處都是。
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崩潰弄得手足無措的莫小北此刻也不敢向前走半步,隻能看著他一邊流眼淚,一邊不停揮舞著自己的雙手,然後揪住自己的頭發就不放,口中就隻是喃喃地重複著那一句,我是魔鬼。
一個真正的魔鬼,又怎麼會因為自己是魔鬼而痛苦若此呢?
莫小北輕輕走過去,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猛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莫小北,雙眼布滿了血絲,滿臉淚痕,他被痛和苦折磨著,被傷和痛糾纏著,不堪忍受。
莫小北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半晌才慢慢地走過去,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小聲安慰他:“不好著急!不算什麼事情都能解決的!好不好!慢慢來!”
他拚命地搖頭,苦笑不止。
有口難言,大概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所以,莫小北沒有辦法安慰他,隻能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如果哄著一個嬰兒入睡一般輕聲細語。
過了很久,他終於冷靜下來,問莫小北要了兩張紙巾,將臉擦幹淨,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莫小北,說:“寧小姐,對不起,讓你見笑了!我隻是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現在好了很多!”
“這就好!”他點點頭,然後看著窗外,夜景繁華,映照出了他形單影隻的寂寞,此刻的蘇青隻覺得空洞淒涼,這如同滿天繁星一般輝煌的燈火中,竟然沒有一個是因為他而亮。
他原是一個清高自傲的男人,卻被一場車禍變成了永遠不能彌補的殘缺;他原是可以成為一個如同這燈火一般的輝煌的演員,卻被一場車禍弄得支離破碎,隻能躋身於道具間,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他原是可以擁有一個甜蜜的愛情,卻被這場意外的車禍弄得消失於無形,十多年的時間裏,他形單形隻,獨自品嚐孤獨和苦相思的滋味;他原是可以擁有一個心有靈犀的愛人,卻在這場意外中人間蒸發!讓他每天都著魔一般地想念她!
他所有的悲劇都是從這場車禍開始,想到這裏,他那隻不見了的腿開始針針刺痛,直入他的心扉,讓他痛得沒有辦法說話,還記得剛剛遇到車禍的時候,醫生曾經說過,他的腿已經截肢,是不會再痛了,可心理上他還有可能是不會接受這個現實,甚至會經常感到疼痛,一如現在。
十年過去了,他還是不能接受自己身體殘缺這個現實!人生悲哀若此,不能夠接受的,又豈止是身體上的殘缺。
他就是一個殘缺的男人,最可怕的不是他身體上的殘缺,而是靈魂上的,不知道是誰說過的,人一生注定了要尋找另外一半,他很幸運,找到了,可是他把她弄丟了,人生從此變得不再完美,靈魂從此變得不再完整!
他痛苦地將自己的頭輕輕地裝在玻璃牆上。
他一定很愛周韻吧!莫小北心中感歎,馬炳坤也同樣很愛她。
那麼周韻到底愛誰呢?這是讓人難以猜測的選擇,也許隻有真正找到了周韻,親口問她才能得到答案,不過,這兩個男人同樣對她一往情深,她的確很難選擇,也許,她正是因為這樣才會消失掉的!
莫小北一直在想,想到腦袋發痛。
蘇青的痛苦漸漸地將她感染,如同一種蔓延迅速的傳染病,讓她也跟著覺得痛不欲生,感同身受,於是莫小北走到他身後,輕聲對他說:“不要這樣!要保重身體,我雖然不認識周韻,但我看她的畫,知道她是一個心靈和眼睛一樣純淨的人,這樣的人都是善良的!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為了她變成這個樣子!”
“這個樣子?哈哈!”蘇青一邊哭一邊笑,表情猙獰,轉過來對莫小北說:“你知道嗎?寧小姐!我今天差點兒就將馬芸芸殺死了!”
這句話如同一根疾駛而來的箭,隻穿入莫小北的心髒,差點兒讓她窒息,急忙焦灼地拉住蘇青的手臂,緊張地問:“今天我們的確有一段時間沒有聯係上她,不過她後來給我打電話,說是在遊戲室玩過頭了!並沒有提起你的事情!怎麼會這樣?你真的沒有傷害她嗎?她那麼可愛,為什麼你要傷害她?你不是愛著她的親生母親周韻嗎?幹什麼要傷害她?”
這一連串的問話,讓蘇青有些頭暈,其實,將這句話講出來之後,他已經好受了很多,隻是微笑著看著如同熱鍋上螞蟻的莫小北,淡淡地說:“寧小姐!你的問題我都會回答,隻要你問!不過,你能不能慢慢來,一個一個問,這樣的話,我很難一次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