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們盤著腿坐在茶案兩側,小輩們恭恭敬敬地坐在後麵,唐宋和沈磊都在場。
宋家嫡係婚嫁遵循宋製,三書六禮一樣不缺。前麵的禮節已經走完了,就差「親迎」,長輩們正在商量迎新人的具體的路線。
宋長曜聲音蒼老有力,沈家的爹爹們安靜地聽著,時不時點點頭,對老爺子十分恭敬。
唐宋越聽越不對勁,之前他們在國外拍戲,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都是家裏辦的,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娶」的那一個,為什麼現在聽著不像那麼回事?
他欠起身子,小聲提醒:「大伯,是我求的婚。」
宋長沒理他,繼續說:「上轎時辰定在卯正三刻,屆時天色亮了,又不熱,也算是這倆孩子有福氣。」
沈天成點點頭,「這邊會安排人提前走一遭,盡量早點到,即使孩子們多耽擱些也誤不了。」
宋長曜笑瞇瞇:「親家費心了。」
「應該的。」
唐宋拿眼去看沈磊。沈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倆人中間隔著一排茶案、兩排長輩,根本沒法說悄悄話。
唐宋有點急,悄悄掏出手機給沈磊發微信。
沈磊大概調成了靜音,鈴聲沒響。
唐宋清了清嗓子,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沈磊就像定在那裏似的,毫無所覺。
唐宋小動作不斷,倒是引得長輩們笑起來。
宋長河回過頭,瞪他,「鬧什麼妖?」
唐宋挪了挪屁股,委婉地說:「爸,是我求的婚,婚禮不應該在咱家辦麼?」
宋長河抿了抿嘴,沒吭聲。
爹爹們挑挑眉,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幾位年長的哥哥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唐宋小聲嘟囔:「有什麼不對嗎?」
白一峰笑嗬嗬地說:「都是一家人,在哪邊辦都一樣,你爸在山那邊買了個宅子,到時候不用飛機汽車的來回跑,叫磊子騎著馬來接你。」
唐宋皺皺鼻子,幹脆把話說明白:「不應該是我接他嗎?」
沈磊終於抬起頭,咧著嘴笑。
唐宋瞪了他一眼,不用別人說,他自己就紅了耳尖。
兩家長輩樂悠悠地喝了一盅茶,繼續談。
唐宋沒再插話,心裏其實很不服氣——明明是我求的婚,為什麼是「嫁」的那一個?!
***
六月十六,天還沒亮,宋氏莊園燈火通明。
屋裏屋外人來人往,紅色的大燈籠成排成排地掛著。
伯伯哥哥們在外院歇著,伯母嫂嫂們在屋裏坐著,小輩們在院子裏跑來跑去,嘻嘻哈哈地打鬧著。
灶房的火一夜未熄,茶水點心源源不斷地往前院送,雞魚肘肉一併上了屜。
唐宋待在喜房,從昨天熬到現在,正沒精打采地靠在顏清身上打盹。
白婷婷抱著幸幸壞兮兮地叮囑:「小箱子一定要拿好了,不給紅包不開門,多要幾個才夠本。」
小傢夥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細細的手把小皮箱攥得更緊。
外麵隱隱傳來鞭炮聲,夏焱捲著袖口提著衣擺興沖沖地跑進屋,「來了來了!」
屋裏人精神一振,「到哪兒了?」
「已經過了茶舍,眼瞅著就到大門口了。」
白婷婷把幸幸一抱,「走,攔門去,這回非得叫臭石頭出出血不可!」
顏清笑得溫和,「你們去吧,我陪著唐唐。」
夏焱笑嘻嘻地拉他,「不成,沒你可攔不住閆少校。」
顏清臉一紅,被夏焱扯走了。
白婷婷衝著唐宋做了個鬼臉,抱著幸幸跟在後麵。
唐宋也跟著精神了,不知道怎麼的竟然有種說不出來的緊張。
——明明是「二婚」。
八年前,他和沈磊去民政局扯了紅本本,沒有婚紗照,沒有酒席,兩個剛到法定婚齡的大男孩就那麼偷偷摸摸就把事給辦了。
誰承想八年後的今天還會補上這樣盛大的一場婚禮。
唐宋原本想一切從簡,先不說兩邊的家長,沈磊第一個不同意。
這次他無論如何都不肯順著唐宋,一定要大辦,不僅要大辦,還要讓全世界都看到。
院子裏處處架著攝像機,六架航拍器在天上飛著,迎親、送親的隊伍不知道多少人在跟拍。
藍獅TV直播間的流量達到史上最高峰,即使技術總監提前做好準備,還是有無數人卡在外麵進不去。
熹微的晨光中,一隊駿馬踢踢踏踏地走在盤山路上。
為首的男人高大英武,大紅喜服穿在他身上絲毫不顯女氣,反而襯得他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