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長老也開口贊同道︰“是啊。再說,如今北邙鎮一片狼藉,也需我等出力相助呀。”

眾人點頭應和。

翟亭深聞言,冷笑了起來。

若說經驗,那世界盡頭的峽穀第一次異動,誰能有經驗呢?這些活成人精了的老怪物,一個二個不過是惜命而已。

他向來不願同這些人多言,見沒眾人都贊許地點頭,抬眼來看自己,轉身便走了出去。

迎頭便撞上了從外頭進來的淩以筠。

淩以筠方在外偷偷給淩霄發去了一條密信,用的是他之前交給過淩霄的法器,這會兒一進來,便見翟亭深冷著臉,迎麵和自己撞在一起。

淩以筠問道︰“……怎麼了?”

翟亭深冷哼一聲,沒有言語。

門裏,有個同淩以筠關係不錯的二流宗門長老小聲開口道︰“淩道友來喝口茶吧,翟門主這是要去北邙山中探查呢。”

淩以筠平日裏待人和顏悅色的,這長老心裏還想著,莫讓他傻乎乎地去冒這個險,也別撞上翟亭深的氣頭。

反正在場這麼多人,大家誰都不去。翟亭深要做這個出頭鳥,又是眾人中門派實力最強、修為最高的人,理應他做這個表率。

淩以筠卻皺起眉︰“那諸位為何還有閑心在此飲茶?”

那長老收了聲。

翟亭深站在那裏,眼看著淩以筠和顏悅色地和那縮頭烏龜說話,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眉頭早就皺成了疙瘩了。

他驟然出聲,冷聲道︰“別擋著路。”

淩以筠看向他,已然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他嘆了口氣,看向翟亭深,道︰“我同你一起去。”

翟亭深一愣︰“什麼?”

淩以筠並未多做停留,轉身便向外走了兩步,神色如常地回身看向他,問道︰“此番進山,是不是得先買馬?”

——

翟亭深和淩以筠一人騎著一匹馬,向山裏走去。

這山如今已然坍塌得不成樣子,也沒有原本那麼深。他們走了小半日,已然隱隱能從遠處看到那峽穀的影子。

這一路翟亭深都沉默不語。淩以筠能看出他心情不好,故而也頗為體貼地沒有說話。

唯有呼呼的風聲充斥在兩人之間。

“……刀懸在脖頸上,命都要沒了,還這般畏首畏尾。”

翟亭深忽然開口道。

淩以筠自然知道他在說誰,聞言輕笑了一聲。

“可不是麼。”他說道。“隻因如今塌陷的是一片山,他們知道著急,卻還是怕做那不明不白先死的人。除非這峽穀塌掉了城鎮,塌掉半個世界,他們才能拋開生死呢。”

翟亭深一愣。

“他們這些想法,你都懂?”他皺眉問道。

淩以筠頓了頓,看向他,笑了起來︰“我又不是傻子。”

翟亭深被他的笑容晃得一愣,接著有些手忙腳亂地轉開目光,別別扭扭地冷哼了一聲。

“……怎麼了?”淩以筠見他這孩子般的模樣,笑了起來。

翟亭深別扭道︰“……那你還能同他們言笑晏晏。”

淩以筠笑出了聲。

翟亭深皺眉︰“你笑什麼?”

淩以筠說道︰“我若是前宗主的親生兒子,我便不用與他們笑。我若沒有站在這個位置上,而隻是個普通的修士,便也沒必要與他們周旋。”

淩以筠轉開目光,看向前方。

“我早就沒辦法自己代表自己,人家看到我,想到的隻有清玄宗。所以,我即便懂了,又能說什麼?裝裝糊塗罷了。宗門和宗門之間,可不就是這樣。”

翟亭深忽然覺得心下有種奇怪的感覺。

以前他隻當這人是個幹幹淨淨,沒什麼腦子的老好人,卻沒想到,這人是真的可靠和溫柔。

他一時臉頰有些燙,轉開了目光。

淩以筠自然沒注意到他這細微的變化。他遠眺著那峽穀,片刻陷入了沉思。

接著,他開口道。

“翟亭深,我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什麼?”翟亭深問道。

淩以筠看著遠處地平線上的那個峽穀。

“這地動,既不是因為天道懲罰,也不是因為世界消亡。”

他目光平靜。

“而是……一直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的神明,在某個我們並未注意到的時候,不見了。我們失去了神明的庇護,所以那一直被阻擋在世界之外的裂縫,才會侵蝕而來。”

翟亭深一愣︰“怎麼會……這樣想?”

淩以筠收回了目光。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