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搖頭:“上頭名字篡改了,功德還是白做,要是不改,萬一叫有心人落了眼,招出什麽禍端來就不好了。”他勉qiáng笑了笑,“你也說了,我還要你們,父母兄弟不在固然可惜,老天爺奪走一樣,別樣上總會補償的。”說著摸摸她肚子,“這不,補償來了,可我有些擔心,兩個好雖好,你生起來隻怕辛苦。”
她心裏也害怕,卻不願讓他擔心,因笑道:“知道辛苦就要加倍的對我好,雖然你已經夠好了……”她吻吻他的唇,“督主淪落到做飯洗衣的地步,叫你以前手下那幫人碰見,不知是個什麽想頭。”
說起這個有點臊,如今是廉頗老矣,怎麽驕矜早忘了,曾經筆杆稍不稱意就撂挑子的手,如今做羹湯、漿洗衣裳,gān得風生水起,不光這,要不了多久還要帶孩子,以前從沒設想過有這一天,屈才屈大發了,可即便如此,還是樂此不疲。
“我三飽一倒,過得逍遙,洗衣做飯我樂意。”他在那高聳的胸上了一把,“我是有妻萬事足,礙著別人什麽?”
有錢難買我願意,這樣最好。
音樓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沉,孕期裏各人症狀都不同,她的更嚴重些,從八個月起開始水腫,腫得兩條腿沒法走路,這還是其次,要命的是肚子越來越大,皮膚繃到了最大限度,常常癢得抓心撓肺,那兩個孩子在裏麵倒很活躍,所以經常能看見一個抹著香油的晶亮的肚子擱在g板上,隔著一層皮ròu,兩隻小腳各自做個漂亮的踢滑,從中間往兩邊呼嘯而去。
這樣的日子,真是痛苦與甜蜜兼存,等了很久,盼了很久,終於到了著g的時候。
那天陣痛來的洶湧,生雙胞兒風險大,肖丞看見她發作,把所有能請到的接生婆都請來了,他們是外鄉來客,在本地無親無故,好在平時口碑不錯,鄰裏都很願意幫忙。安南和大鄴的規矩一樣,男人不能進產房,可他並不在意,最艱難的時候他要陪在她身邊,畢竟沒有一個信得過的自己人,他不在,音樓沒有靠山。
他給她鼓勵,抓著她的手不放,她在用力的時候掌力極大,把他握得生疼,因為是頭胎,生起來很不容易,從午後一直耗到深夜,實在是漫長苦難的經歷,他看見她滿臉的汗水,但是心裏有希望,眼神澄澈明亮,反倒是自己沒出息,緊張得頭昏腦漲,視線扭曲,連門窗都有了弧度。
記不清等待的時間是怎麽度過的了,隻知道難熬至極,唯一能做的是給她鼓勵,音樓在大事上一向很堅qiáng,她沒有哭喊,每一分力氣都用在刀刃上,終於有了進展,他看見穩婆倒拎起一個紅通通的東西,還沒反應過來,一聲啼哭從那幼小的身體裏迸發出來,一下擊中他的心髒。
“恭喜方先生啦,是個男孩。”吳大娘把孩子包起來送到他麵前,皺巴巴的一張小臉,一隻眼睛睜著,一隻眼睛閉著,從那道微微的fèng隙裏看他父親。
肖丞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龐大的喜悅穿透他的脊梁,那是他的骨ròu,天天的念叨,他終於來了!他打著擺子把孩子抱進懷裏,不敢用力摟住,半托著送給音樓看。
雙生子的個頭相較單生的要小得多,可是孩子看上去很好。她掙紮著摸摸他的小臉,感覺手指頭上冰涼都是汗,沒敢多碰,讓他把孩子jiāo給奶媽子。才落地的經不得餓,喂得飽飽的,吃完了好睡覺。孩子睡覺長個兒,三天就能大一圈。
兩頭都記掛,記掛兒子,還記掛肚子裏那一個。羊水破得久了,不能順順當當生出來,對小的不好。有的產婦兩個間隔的時間長,有的卻能連著來。她運道算高的,休息了一盞茶時候,也沒怎麽覺得疼,大概是疼得麻木了吧,聽見接生婆說孩子進了產道,看得見腦袋了,有了前頭一個,這個生起來輕省些,但也費了一番功夫,憋得臉紅脖子粗,突然一鬆快,便聽見那頭細細的哭聲傳來,貓兒似的,聲氣大不如前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