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守著你,不就是一輩子。”
魏北於困頓中撂出這句話時,沈南逸正起床穿衣。他垂下的眼皮一跳,心尖也跟著一跳。
旭日紅光闖過落地窗,罩在魏北未曾蓋嚴的小腿上。上半身就隱在半暗的陰影裏,這雙小腿便似發著光。
沈南逸默了半晌,輕笑兩聲。襯衣沒有扣攏,胸肌飽滿,腹部結實而性感。衣料輕飄飄地掛在他身上,平添美感。沈南逸則撐著床尾,俯下身去。
魏北的腳踝精緻,腳背弧度優美,腳底那近三指寬的傷口已凝固,鮮血半幹不濕地糊在周圍。沈南逸抬起他腳跟,竟伸出舌頭,輕輕舔去未幹的血液。
鐵腥味。發澀。
腳底的酥癢差點令魏北徹底驚醒,他半撐起身子,就那麼直愣愣地看著沈南逸。
一刀陽光似天塹。
沈南逸在明,魏北在暗。沈南逸的身後是大片朝霞與日光,濃抹重彩。魏北隱沒在灰黑不明的房間裏,輪廓清晰。沈南逸背光,眼神沉鬱。魏北向陽,眼睛發亮。
他們無聲對峙,好似一個世紀也就這麼長。
良久,沈南逸放下魏北的腳,用被子給他蓋上。他轉身麵朝穿衣鏡,開始慢條斯理地係釦子。骨節清晰,拇指上還沾著紅到發暗的血跡。
沈南逸盯著鏡子裏的魏北,似笑非笑,“說話不能太滿。特別是年輕人。”
後來他們沒再提過。
沒再提起這個荒誕的黎明,也沒再提起這個荒誕的約定。
有些話就像逢場作戲,七分醉三分淫。該不該當真,誰也不知道。
魏北靠著椅背,慢慢回憶完這段不算刻骨,卻十分銘心的過往。他像牛反芻般,把前情故事翻出來,一遍遍咀嚼,一遍遍消化。他記得所有細節,甚至所有對話。
食之入髓,又食之無味。到底是過期諾言,如過期罐頭。
末了,沒滋沒味的,便咽回去。不與任何人提起。
霍賈不太清楚個中經歷,以為魏北說笑。他翹著蘭花指翻看手機,約炮軟件的提示音連響不斷。魏北聽得煩,叫他設靜音。
“得了吧北哥,您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身邊傍的都是穩定又多金的男人,個個身價不凡你當然不愁。”
“妹妹我今年的目標,得是好好兒找個金主靠著。爭取長久點,別總跳槽。”
“措施做好,小心得病。”
魏北曉得霍賈是個壓根不安分的主兒,永遠吃著碗裏瞧著鍋裏。他能跟誰長久,那才是奇他媽的怪了。
“兩個月例行檢查''那個''指標。”霍賈笑嘻嘻地揮揮手,“比女人查懷孕還勤,出不了事啊。”
“擔心我不如擔心自己,北哥哥。最近手頭有新戲麼。”
魏北撐著下巴,半瞇眼,“哪有那麼快。上部也才殺青兩三月,前期宣傳力度不夠。能不能過審不知道,過了估計扔網上也是撲。”
“這種事,看運氣。”
“我倒覺得能有好反響,北哥。您他媽在片子裏多美啊,那妝容那眼神兒那戲服。我操了嗨,直男都能給當場看硬了!”
霍賈說起一茬是一茬,立刻從微博翻劇照。其實算不上劇照,大多還是探班粉絲偷拍的。原本是探李穀的班,不料魏北的照片多得一匹。
魏北朝他手機瞥一眼,大部分照模糊了,仍能窺見倡人之風華。
“演過就過了,也沒什麼好期待。”
霍賈撇嘴,“我倒是希望你一夜爆紅,以後跟著北哥混。你有肉吃,我還有口湯喝。”
魏北睨他一眼,“出息。”
“我是沒什麼出息,難得想要什麼出息。”霍賈頭也不抬地刷微博,前一句剛落地,後一句的聲兒乍然拔高響起。
“我靠!這他媽哪兒來的三十六線小網紅,居然也有黑粉來碰瓷你!”
魏北一愣,剛想說看看。可看看又有什麼意思,人言可畏,更何況網上誰也不認識誰。實在沒必要去看別人如何評價自己。
霍賈準備披掛上陣,定要撕爛這胡亂造謠的某家粉。魏北卻順勢拿過他手機,按下鎖屏鍵,關閉。
“犯不著,”魏北說,“我也不是什麼流量級大咖,不至於。”
“這還不至於?你瞧瞧說那話!”
“瞧了又怎樣?瞧了難道所有人就喜歡我了?解釋有用?辯白有用?該討厭你的始終會討厭你,沒必要。”
“問題是這會誤導其他不明真相的人!”
“如果一個人簡簡單單就能被誤導,估計也沒什麼主見。你瞎操什麼心。”
霍賈鬥不過魏北,氣得兩眼直翻白。他喝口咖啡,差點揉亂剛做的髮型。“你說這些人,哪來這麼多謠言可傳。真以為自己看個宮鬥劇,都是正宮娘娘滿嘴正義。”
“閑的。”
魏北看眼時間,差不多該回去準備晚餐。為了打發“閑人”騷霍,主動問起對方的新戲進展。
霍賈聽著頭大,搶回手機準備溜人。他誌不在此,隻是找口飯吃。哪有金主來得重要,錢最重要。
“戲麼,沒有。經紀人娘娘最近都不給我營業的好伐,哪來那麼多戲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