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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辛博歐走的時候,隻跟魏北說,我真嫉妒你。

話音將落,城市盡頭忽地雷聲驟降。欲春的第一次驚雷奏響。接著風狂吹,雨狂下。夾道的榕樹唰唰舞,樹葉奔湧起來。

閃電現於雲層時,照得大地明晃晃,像是出了太陽。魏北站在單元樓門口,站在一半陰影裏,他眼睜睜看著辛博歐頭也不回地衝進大雨。

好似這個人即將從他的生命中謝幕,他們這兩年短暫的碰麵,不過是雨打萍時撞在一起。

從此往後,再也不會有任何瓜葛。

魏北低頭看著手中雨傘,到底是沒有給出去。魏北也曾想過,或許沒有沈南逸這層關係,以普通的方式相識,他和辛博歐可能成為朋友。

雨傘收起,傘尖撐著地麵。雨水順著傘脊往下流,以傘尖為中心,彎彎曲曲地扭在地上。淌過灰黑地磚,痕跡清晰地走過台階,彙進路麵磅礴的水溝裏。

有隻螞蟻困在台階邊,下又下不得,往上也沒了路。魏北盯了會兒,遽然有些感同身受。他抖了抖傘上的水珠,刷卡上樓。

辛博歐讓魏北迴到沈南逸的身邊去。那一聲聲顫抖又不解的話語,持久蕩漾在魏北腦海裏。

怎麼可能。魏北想,我又沒瘋。

到底還是淋了雨,魏北剝掉衣服進浴室洗澡。但回憶根本控製不住,隨時隨地往外冒。好比他看見浴缸,就會想起沈南逸。想起對方強勢地按著他的頭,讓他趴在鏡子前。

他們瘋狂角力,共同抵達巔峰。

他會透過鏡子,以眼神仔細描繪沈南逸。描繪男人剛硬的輪廓,性感嘴唇,最最是那難忘的雙眼,滿是情迷意亂。

魏北想不通,他們到底是慾望多一點,還是愛更多一點。

當一段感情走到一個別扭的狀態時,當他們的關係緊張到徹底崩潰的邊緣時,當所有的標籤都撕去,不再是情人不再是買賣甚至不再是“靈魂知己”時,魏北知道,離他們互相坦誠的那一天就不遠了。

可他始終沒想好,也始終想不到,那天會在什麼時候發生,那天又會發生什麼。

而他,到底會以什麼樣的姿態走過去。驕傲的,光芒萬丈的,還是普通又平凡的。

魏北將頭埋進水中,短暫的閉氣能帶給他快感。窒息令大腦缺氧,他就可以隻去思考活著與死亡的問題。以前沈南逸給他講過,何為死亡美學。

當人無從了解“生”是什麼,就永遠不會明白“死”的意義。莊子凝視朝生夕亡的朝菌,亦凝視八千年一生死的大椿。知了生的壯大,才明死的美妙。

當時魏北躺在沈南逸的大腿上問,如果延伸一下,是不是多恨一個人,就代表多愛一個人。

他腦子沒那麼多生死意義,隻能撿了最常見的普通作比。沈南逸說,這也不一定。或許是你有多牽掛一個人,就有多愛這個人。

魏北猛地把頭抬出水麵。

他抹一把臉,眼前的世界又變清晰。浴室內水汽氤氳,熱騰騰的。魏北反複咀嚼那句話,你有多牽掛,就有多愛他。

當晚,魏北睡覺前給霍賈發了消息,問他最近怎樣。而那邊久久沒有回複,可能正跟沈懷翻雲覆雨。魏北沒有繼續打擾,他翻動聊天列表,全國騷雞top群依然熱鬧。他想起自己許久沒說話,進去發了句晚安。

這一下可不得了,晝伏夜出的騷雞們嘰嘰喳喳叫著北哥。去年被金主玩SM進醫院的葉於紅也難得冒個泡。大致問魏北的電影什麼時候上映,到時候一定捧場。有人說北哥就是不一樣,就算要紅了也沒退群。有人酸魏北傍了個好金主,雖然不知這個老男人到底是誰,反正是睡著爬上去了。

群消息刷得飛快,魏北匆匆看完,挑了幾個以前比較相熟的人回複。其餘懶得解釋,也沒必要搭理。

葉於紅說,北北,紅了可別忘了娘家啊。

魏北單獨給他發了私信,詢問葉於紅身體好些沒有,又說我不會忘了你。

時針指向十一點,窗外雷聲雨聲隆隆響,震得玻璃嘩嘩搖。屋內太安靜,有丁點響動都格外清晰。

魏北聽著自己的心跳,撇頭去看窗簾上的倒影。其餘都是灰黑,唯玻璃窗那塊形狀透亮。他強迫自己睡覺,腦內卻反複播放辛博歐那句:沈南逸已好幾天沒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