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無論怎樣,都太怪異了。魏北不說肉體忠誠那一套,否則就是當了婊子又立牌坊,簡直諷刺得令人可憐。

他隻是不想再進行這樣的交易罷了。隨著他和沈南逸的合約終止,魏北發覺,通過“性”交易來獲得酬勞的日子,也應該就此結束了。

見麵那天,單伍一直麵帶笑容,那種慣常的儒雅的笑容。魏北提出結束,他點頭說好。魏北說錢以後會還給他,單伍依然點頭說好。

他從始至終表現沉穩,沉穩得像在談一場生意。如今買賣不成仁義在,眼前的小孩哪怕是耍著性子跟他說從此不見,單伍也隻會笑著說好。

結束時,單伍對魏北說,年底他會帶魏囡去美國。

魏北問,旅行嗎。什麼時候回來。

單伍說不回來,那裏有很好的教育資源。他們將很長一段時間,幾年甚至十幾年不再回國。

魏北懵了。

當天懵住的還有魏囡,談事時她在另一個房間看書,臨別前單伍才告知他們。

魏囡牽著魏北的手,問哥哥美國是不是很遠。魏北沒有回答,單伍告訴她確實很遠。

大概有兩三秒,魏囡咬著下唇,咬得留下一根雪白的壓痕。她臉色偏灰,肩膀開始不住發抖。很快眼睛也紅了,卻努力睜著不要淚水滾落。

魏北嚇得不行,趕忙蹲下問她怎麼了。囡囡,你說話。囡囡你說話。

魏囡確實一個字也吐不出,她微微張開嘴,從胸腔中滾出來的聲響是嘶啞抽泣。堵不住,溫熱液體從淚腺裏滾落出來時,完完全全無法抑製。

哥,哥哥。魏囡的聲音太小了,細碎得堪比秒針轉動。

她說,哥哥,你別不要我。

她說,哥哥,我不想走。我不走。

魏北怔怔地看著她,不知該說不走,還是說你要聽話。他知道魏囡就是太聽話,所以才壓著沒有嚎啕大哭。她不想惹得新爸爸不開心。

而魏北又說不出不走,單伍可以給她的東西,他給不了。他呆怔片刻,忽然一把抱住魏囡。

這懷抱猶似鼓勵,又或許太過溫暖令人安心。魏囡驀地放聲大哭,眼淚順著臉頰滾滾而下。她認識撕心裂肺這個詞,卻不知道其意思。魏囡隻曉得心裏太難受太難受,她抓著魏北衣襟,似井洞中抬頭仰望的人,哪怕垂下一根蛛絲,她也要奮不顧身地抓住。

魏北的肩膀被眼淚打濕,他徒勞地抬頭看向單伍,男人隻是靜靜站在一旁抽煙,冷靜得過於漠然。

魏囡始終在他懷裏,胡亂講著話。她說囡囡不要走,哥哥別放棄囡囡。哥哥別不要我,囡囡長大了。

囡囡不會再花很多錢,我們不治病了好不好哥哥。我們不花錢了。哥哥別不要我,哥哥。

囡囡會聽話的,囡囡也會做家務了。囡囡不去上學了,囡囡認識字,囡囡不想去上學了。

哥哥。你別不要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哥哥。

一字一字敲在魏北心上,更似一字一字敲在魏北的脊梁骨上。它們像一把小錘子,兇猛地、拚命地撞擊骨頭,定要使他彎腰使他粉碎。

魏北恨不得把魏囡揉進懷裏,又怕過於用力使對方疼痛。他愣了半晌,猛然回神般不斷安撫,囡囡不走。哥哥在,哥哥會永遠在。囡囡別怕。囡囡別怕。

那天單伍抽完一支煙,戳滅煙頭就走了。他看了眼魏北,再看一眼由衷喜愛的魏囡。

他搖搖頭,終究是個小孩子。單伍說的不是一人,而是他們。他抖了抖外套,依然優雅有禮地叫來服務員結賬。

如果後悔了,想讓她跟我生活,再聯係。單伍說完離開。

王克奇讓魏北去試鏡,海選場裏人來人往,幾乎圈內各個層級的演員雲集。魏北第一次近距離見到大牌演員,也不算很近,對方身邊簇擁著經紀人與保鏢。

別羨慕,等你紅了也這樣,和魏北同樣來試鏡的小演員如是說。

其實不少人對魏北很有印象,雖然年中在網絡上線的“倡人與皇帝”那部電影沒有翻起水花,且很快遭到下架處理。但在圈內,已傳開許久——有個出道幾年的新人演員,那他媽演起戲來真叫一個瘋,也真的特別狠。氣質太狠了。

旁人不知,男一早已內定。魏北曉得這個角色十有八九非他莫屬,可等到試鏡時,依然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不敢有半點鬆懈。

王克奇與副導演並肩而坐,饒是王導對魏北的現場演技早有領教,也沒忍住在他表演結束時呱唧呱唧鼓掌。副導演的反應更強烈,差點踹了椅子建議外麵排隊的演員收拾東西回家去。

起初魏北以為會遇上辛博歐,按理說那人的勝負欲並不低。就算當初在飯桌上沒能贏得機會,今天再來試一試,也未免不可。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想法,魏北其實很樂意與辛博歐公平地、正麵地競爭。

在他們的領域裏,堂堂正正地對一次戲。

但見麵後能說些什麼,魏北不清楚。每每思及辛博歐,就會不可避免地想到沈南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