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悔了。”晏白嶽說,“我後悔當年那樣說,行不行。”
這句悔了,說得輕巧又篤定。
沈南逸沉沉地瞥他一眼。
實際晏白嶽出國第二年,就已埋下後悔的種子。倒不是對感情,而是麵對國外如此開放的學術研究氛圍,深深對經歷過的各種限製感到無力。那樣鮮明的、強烈的撕裂感,是自由民主世界與原生地對比而產生的疼痛。
當晏白嶽身處其間,感受整個真正輕鬆、真正自由的氛圍時,內心的無力感使他避無可避。他那時才意識到,原生地封閉的是什麼、與現實脫節的又是什麼。他甚至不解,為何他們可以討論如此激烈話題,為何他們可以扒開細節探究問題本質,而我們卻依然在困境裏。
那時他開始反思,究竟是走出山洞的人瘋了,還是蝸居山洞的人錯了*。
“無論如何,這隻是我的一個提議,”晏白嶽說,“雙贏局麵,但有風險。你考慮考慮。”
沈南逸嗯一聲。
他將相框擦幹凈,起身去客廳的空墻上掛好。他沒轉身,問:“正了?”
晏白嶽看著照片上的男生,俊朗清秀,眼睛多情且嘴唇性感。
他點頭說:“很正。”
這天晏白嶽離開時,外麵隱有雷聲。估摸再一會兒,這雨得下大了。
沈南逸沒有送,靠著門框抽煙。晏白嶽抖開傘,忽然轉身問他:周末沈懷結婚,你回不回京城。
沈南逸說:弟弟要結婚,哪有哥哥不到場。
實際是沈老爺逼的。雖然沈懷這個弟弟挺遭瘟,但沈南逸還是必須得去。沈老爺注重家門名聲,弟弟結婚,哥哥缺席算個什麼事兒。
在京城裏傳開也不好聽。
晏白嶽笑了笑,他習慣性左手舉傘,婚戒格外醒目。
那麼我們周末見。他說。
沈南逸關門進屋,經過客廳看一眼懸掛的相片。攝影師說得沒錯,掛在那兒就跟藝術品似的。無價。
他看得入迷,就沒走了。靠著自家樓梯扶手,摸出煙盒叼了一根。沈南逸將頭發往後一擼,他喜歡在安靜的空間裏思考,看著魏北的照片。
老實說晏白嶽的提議很合心,即使沒有他出現,不久以後他們也會幹這件事。危險。但又不得不做。
為了什麼,沈南逸一時不好講。他今年虛歲四十二,偶爾也會有熱血澆頭的時刻。但以身殉道這條路太險,以前他走得,無牽無掛,所以走得。
現在,不好講。
半晌,沈南逸撥通李象旭的號碼。那頭李少爺不知在哪個客戶的牌桌上,四周吵得很。小姐們嘰嘰喳喳笑個不停,夾著幾句呻吟。
沈南逸吐出口煙霧,淡淡道,“象旭,找個安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