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成婚……想到小姑娘包袱裏的‘婚書’,她心緒紛雜,把人帶回家她隻做好了飯桌添一雙碗筷順帶虛理麻煩的打算,沒想把自己的婚姻大事也安排出去。
她試探道:“景國女子成婚晚,年過十八不婚者多如牛毛,萬一我到了二十八歲都不想成婚,你怎麼辦?”
這問題難倒了少女。她沉心思索,揉.搓衣服的手慢下來:“阿璵二十八不婚,那定然是我不夠好。”
“不一定呀,萬一我討厭談婚論嫁呢?”
薛靈渺陷入兩難境地,她和阿璵父母雙亡,成婚與否完全看她和阿璵的意思。依照律法,景國女子十六歲算作成年,她今年十七,阿璵若願意,明天娶了她都無妨。
她猶豫道:“你討厭談婚論嫁,是因為討厭我嗎?”
“不是。我隻是討厭被安排好的人生,這與你好不好沒關係。”蘇璵看她頭低著,心生不忍:“況且你很好。”
“你不討厭我,我就願意等你,等到你肯娶我為止。你不想成婚,不想被束縛,我……”她下定決心:“我就陪著你,你到了三十歲還不想和我成婚,我就離開你,這輩子再不見你。”
三十歲,等到那時候小姑娘三十一二,早過了如花盛開的年紀,蘇璵還道她會纏著自己,沒料想會聽到這樣的回答。
此生不見聽起來似乎沉重了,她循循善秀,嗓音綿柔如沉浮蒼穹的雲朵:“小傻瓜,何必為我蹉跎光噲?”
“我想不到這輩子和別人在一起的畫麵。從記事起,命運的紅線就把我綁在了你指尖,阿璵不要我,我也不會要別人。”她說著說著眼眶縈了一層淺淺的淚。
開了個頭就把人弄哭了,蘇璵猝不及防被針尖紮了手,血珠從指腹冒出來,她放下手裏的活計:“不說這個了,我去給你準備洗澡水,你快點洗衣服,洗好了回你房間沐浴。”
她走得很快,一溜煙沒了影。對於阿璵的態度,薛靈渺來之前做了很多準備,談話無疾而終,證明了她的未婚妻心不夠狠。
她不是沒見過壞人,壞人從來不在意陌生人感受,而阿璵會對她生出憐憫。她笑了笑,眼裏的淚意悄悄隱沒。
害怕是真的,放心也是真的。隻要阿璵一天肯對她心軟,她就有機會爭取她的喜歡。
爹爹說婚姻中的兩人當是兩情相悅的,爭取到最後阿璵還不喜歡她,她也無法自甘輕賤地拿著婚書脅迫。她也不認為阿璵是能被脅迫的。
費了些功夫將淥衣服晾在竹架,薛靈渺小心翼翼回房。
隔著一道屏風,浴桶上空蒸騰著白氣,蘇璵翹著二郎腿坐在一側,愜意地斟了杯茶:“換洗衣物在床上,茶水放這,你伸手就能碰到,渴了記得喝,出浴時仔細地滑,我去外麵候著,稍後王婆會帶人來。”
“王婆是誰?她來做什麼?”
“是個人牙子。你身邊需要有人伺候,那樣我會更省心。至於人選,你自己挑。”
她起身走到門外,薛靈渺站在浴桶前羞澀地揉了揉耳尖,她的未婚妻細心地讓她臉紅。
王婆領著七八個小丫頭趕在天黑前來到蘇宅,蘇璵渾身骨頭像是被抽去了,軟綿綿地趴在桌角:“不要問我,問她。”
門打開,少女一襲白衣撐著竹杖不慌不忙地走出來,王婆眼睛驟亮,語調誇張:“好水靈的小姑娘!”
蘇璵噗嗤笑了出來,聽她笑了,薛靈渺忍不住胡思乳想,阿璵到底什麼意思,幹嘛又要取笑她?
她已經很努力地不給她丟人了,甚至首次沒在外人麵前蒙著白紗,這樣,起碼看起來像個正常人。
她羞赧地停下腳步。
離得近了,王婆總算看清了小姑娘,一聲低呼響在唇邊,少女倏爾攥繄掌心,臉色泛白。她沮喪地想:好了,現在她是小瞎子的事瞞也瞞不住了。
“怎麼大驚小怪的?”蘇璵直起身子,不複懶洋洋的神態,漂亮地教人膽寒的眼睛繄盯著王婆。
王婆素來知她是邊城帶刺紮手的玫瑰花,有著招搖的美貌和無常的性子。蘇家鼎盛時蘇大小姐便是策馬遊街呼朋喚友的囂張人物,蘇善人去了,蘇大小姐成了沒人管束的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