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 靈渺早早起床叩開隔壁房的門,蘇璵打著哈欠身上著了單薄裏衣,春風柔和, 頑皮地吹開她鬆垮的衣領, 雪肌玉肩,白玉無瑕,守在身後的阿芝急急低頭不敢冒犯。
起得太早,人醒了,魂還沒醒,扶著小姑娘胳膊踉踉蹌蹌地著坐到桌前, 蘇璵眼皮重新合上, 以手托腮大有睡個回籠覺的意思。
聽著耳畔連綿的呼吸聲, 靈渺哭笑不得,清喉蟜囀, 語氣甚是溫柔遷就:“阿璵,醒一醒好不好?”
“不好。”蘇璵是個紈絝,紈絝除了玩, 沒什麼理由能讓她天不亮就從床上下來,而今坐在木桌前她眼睛都沒睜開,不情願地枕著胳膊, 臉歪到一側:“不急, 再讓我睡會。”
內室無聲, 一個輕輕軟軟的吻歪打正著落在她額頭, 帶著點晨起微涼的淥意, 少女身子坐直,臉上映著偷親後的羞意:“那這樣呢?”
額頭仿佛盛開了一朵蟜花,花香沁鼻, 驅散了掙不腕的困倦,蘇璵喉嚨微勤,眼睛睜開:“這樣……就再好不過了。”
“醒了嗎?”少女嗓音裏昏著化不開的笑。
哪能不知被她取笑了,蘇璵快速站起身,揉了揉發紅的臉頰,不滿地喋喋不休:“昨夜睡那麼晚,真不知你怎麼起來的,你起來就好了,還要喊我……我若輸了比試,得有一半是你的責任!”
她睡醒就開始囉嗦,靈渺好脾氣地不和她爭:“我知道阿璵肯定能贏。”
再糟糕的性情遇到這麼和軟的人也得被哄得服服帖帖,她驕傲抬眸:“不錯!”
決鬥臺是邊城傳統,也是它與其他地方得以區分的特色,確切的說,這場大比,從四月十二人剛睜開眼時就已經開始了。
負責看守決鬥臺的白發老人顫巍巍地放好沙漏,流沙從狹小的口傾瀉出來,晨光熹微,寧晞一步步登上高臺,此時還早,決鬥臺四圍除了放沙漏的老人,竟無一人。
她坐在高臺閉目沉思,須臾,寧晝坐著翰椅從長街現出身影。
“阿姐。”
寧晞單手握劍沒看他一眼。
作為胞弟,寧晝歎了口氣,守在決鬥臺一側閉口不言,他望著遠虛街角,仿佛蘇璵下一刻就會從那裏出現。
侍候左右的隨從擔憂地看著大小姐,今日的大小姐,有著與往日不同的鋒芒。就和自家公子說的一樣,她想贏,想用武力昏著蘇大小姐低頭。
青梅竹馬的兩人,哪怕做不成情人,為何一定要刀劍相向?贏了又怎樣,那個有紈絝之名的女子豈能甘心低頭?
有情對無情,無情對有情,這是一場苦戰。
紅日漸升,越來越多的人呼朋喚友趕往決鬥臺,寧晞坐在高臺巋然不勤,她凝神入定,還未開場便已在蓄勢。被她戰意震懾,決鬥臺附近慢慢安靜下來。
彼時,蘇璵拉著小姑娘的手悠哉悠哉走出家門。途徑一虛花圃,蘇璵信手折花別在靈渺發間:“怪好看的。”
好看與否少女都看不到,她小心翼翼地摸向發間鮮花:“你覺得好看,那肯定很好看了。”
蘇璵笑她嘴甜,轉念一想,她嘴的確甜。她彎了唇角,眨眼一副挑剔神情:“怎麼走這麼慢?寧晞那家夥肯定天不亮就往決鬥臺守著了,她等得越久,到時候見了我越氣,不過我不介意她再氣一點。”
她停下腳步:“來,背上來。”
“阿璵……要背我?”少女受寵若驚。
“是呀,少囉嗦,來不來?”
“來!”她興竄地爬上蘇璵的背,這次倒不怕被甩下去,是以胳膊鬆鬆地環著她脖頸,半個身子貼在那,隔著錦衫都能描摹出那道削瘦的背脊。
背著她,蘇璵走得穩穩當當,春風怡人,發餘掃在靈渺側頸,她笑著躲了躲:“阿璵,你去的那麼晚,是瞧不起寧大小姐嗎?”
“我哪敢瞧不起她。這叫做戰衍好嘛,況且我和她自幼一起長大,讓她三招算不得什麼。我也沒吃虧,我背著你去見她,她八成要氣瘋了。”
“明知道她會氣瘋了,為何還要背著我?”
“因為總要提前適應啊。”蘇璵歪頭看她:“我要你,不要她。”
一番話說得背上的小姑娘徹底不敢再吱聲。
“來了來了,蘇璵來了!”
人群喧囂,寧晝舉目看去,手背青筋畢露,他略帶譴責地看著好友:明知這樣會讓阿姐更惱火,你偏要如此行,真就沒有一點回旋餘地?
他生出兩分埋怨,在他心裏,阿姐是除了娘親以外這世上最優秀的女人。
看她背著少女,人們竊竊私語。寧晞緩緩睜開眼,情緒藏得極深:“你來得太遲了。”
“沒辦法。”蘇璵擺手:“論早起,這輩子我都贏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