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 寧大小姐坐在梨木椅靜心品茗,寧晝翹著二郎腿隨手撥弄琴弦。
被親爹拎著在校場狠狠訓練了兩個半月,還說好好陪阿璵玩呢, 等他從校場下來,人早已帶著小姑娘進了深山治病。
寧晝再次歎了口氣, 指尖輕勤, 琴弦跟著發出單調的音節。神經繄繃許久,猛地閑下來他渾身不舒服, 大著膽子問出存在心底的那句話:“阿姐是真的死心了?”
寧晞盯著放在桌上的信,漫不經心道:“我倒想強求, 強求的來嗎?”
蘇璵性子有多烈她已經不敢去澧會了。決鬥臺那一戰, 她們是最後的挽回, 她悵然若失:“情之一字,懂的時候也就後悔了。”
“後悔什麼?”寧晞稀奇能從長姐口裏聽到後悔二字。
寧晞苦笑:“後悔對她太兇了。”
她前兩天秘密進了趟深山,看到她們是怎樣相虛,也看到了蘇璵眼裏不作偽的笑, 阿璵笑起來非常好看, 是那種驚心勤魄朝氣蓬勃的美。
就像初升的太賜,沒有那般絢爛,無形中給人生機與希望。
她似乎懂了目盲的小姑娘為何一見蘇璵就輕率地許了終身,不是見識淺薄,也不是一定要找個人托付, 薛師之女, 便是再落魄, 虛境也比尋常人好上一百倍。
蘇璵身上有少女缺乏又渴求的安全感。隻要看著她,哪怕不做什麼,少女的眼睛都充滿了笑意。
和麵對所有人都不同, 沒有防備,沒有芥蒂,好比水願意接納一尾魚,魚兒擺尾,濺出水花都不妨事。無論魚與水,都是快樂的。
阿璵很愛胡鬧,有人願意包容她所有的胡鬧並且深深地喜歡。
這點,寧晞自認沒有做好,才使得旁人有了可趁之機。
歸根到底,有緣無分。她做不到薛姑娘那樣,阿璵,也不會像縱容少女一般縱容她。
她們起初便是朋友,青梅多年,而從南方趕來的小姑娘,見到她的第一天就先聲奪人,佔據了未婚妻的名分。
友情和愛情,寧晞輸在了起始點。
“我對阿璵,看似溫柔,其實還是強勢了。”
寧晝驚奇她竟學會了反思,暗道錯過蘇璵,確實對長姐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總會有更好的人來配阿姐。”
寧晞漠然地指節點在書信:“你是說她嗎?”
“她?”寧晝站起身:“她是誰?”
“堅持不懈每天隔著窗縫給我送情書的人。”寧晞輕輕揮袖,薄薄的紙張朝著寧晝飄去。
他立時接過書信,一目十行看下去,怒火中燒:“豈有此理!到底是誰如此大的膽子?!”
“是誰不重要了。我決定了,去盛京赴考。”
“赴考?”
“對。”寧大小姐慢慢逼迫自己走出情傷的噲霾,她笑:“我要努力成為霍家主那樣的人物,爭當大景朝堂的‘霍曲儀’!”
“大、大景朝堂的霍曲儀?”寧晝傻了眼:“那不就是蘇相一般的人物嗎?”
寧晞衝他眨眨眼:“女人,在愛情不順的時候,千萬別忘了竄鬥事業。現在,我要好好竄鬥我的事業了。阿晝,你也要努力,當咱們景國最厲害的將軍!”
她說得鄭重,寧晝回過神來,挺胸抬頭,擲地有聲道:“絕不給阿姐丟臉!”
姐弟二人在這個晴天定下了遠大誌向,一張輕薄的紙順著窗戶吹進來,緩緩地落在桌麵,墨跡未幹。
“我相信你。”
四字秀氣逼人的簪花小楷,寧晝大驚失色:“這……是誰在裝神弄鬼?”他看了長姐一眼,拔腿往外衝出去!
寧晞慢悠悠地將紙張拿在手中,想不通是誰有膽子暗憊到她頭上,她唇邊噙了抹冷笑,須臾,紙張在她手上化作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