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玉山莊, 晴空萬裏,茂盛的百年大樹下,霍曲儀拎了把椅子,散漫地抱著白狐假寐, 耳邊是撥弄算盤的清脆聲響, 少女長發被一根素色發帶係好, 白衣傾城,一副清雋兒郎的打扮。

年長的侍女手持柳條堪堪用枝尖的柳葉掃了掃少女頭頂:“薛姑娘,錯了。”

“啊?”一聲淺淺的低呼。靈渺掌覆在算盤,俏臉微紅, 食指輕輕上撥按著算珠歸到正確位置, 沒繼續被柳葉掃過發頂, 她稍稍心安,努力將心底纏綿的情意藏好, 不再去想蘇璵。

“心猿意馬。”霍曲儀懶懶地睜開眼:“又在想你那不上進的小情人?”

“師姐……”

“撒蟜也沒用。”

白狐瞇著眼睛舔她的臉, 被主人一把按住腦袋,委屈地蹭著她的掌心嗚咽, 霍家主心生無奈:“一天天的, 少想她片時都做不到嗎?真不知蘇家的小紈絝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少女羞紅了臉。

她臉皮比紙還薄,霍曲儀見好就收:“行了, 不用撥算盤了。給你放一天假, 明日跟著婉姑去轉轉,多認認人,記住他們的聲音。”

“嗯, 我會努力的。”

為人師長最喜歡聽話的孩子,她生得貌美,性子柔軟, 又有一股天生的聰明勁,霍曲儀坐起身,白狐貍死皮賴臉地爬上她左肩,沉甸甸的。

隨手擼了一把狐貍尾巴,她笑道:“不懂就問,不會就學,不用把事情想的那麼難,知人善用,心裏清明不犯糊塗,已經強過許多人了。”

她此時流露出長者的慈愛寬容,薛靈渺沉吟一二認為她說得很有道理,眨眨眼:“師姐不嫌我笨就好。”

“恩師之女,怎麼可能笨?”

霍曲儀牽著她手,側頭看她秀氣的眉眼,斯人已逝,也隻能借著這對眉眼小心窺探那人令人心折的風采,她愛極了薛翎,君生我未生。

她自己是個癡情人,多年守著那份沒有著落的情愫遲遲未嫁娶,也沒有嫁娶的心思,隻問前程不談感情,霍家在她手上如日中天,可內心再強大的人,都會寂寞。

細細辨著少女隱藏眉間的纏綿相思,她喟歎般的調笑道:“蘇家的小紈絝命真好。”

話語裏透著羨慕,那是她窮極一生都討不來的緣分。能在合適的時間遇見再契合不過的意中人,能在母腹時就定下一世的約,說是天眷之人也不為過。

她頻頻提及蘇璵,多是瞧不上的語氣,這次瞧不上裏掩著羨慕,薛靈渺心思細膩,從前不懂的事現在想想竟然也懂了。

師姐憊慕爹爹,用情極深。然而遇見爹爹時,爹爹已經有了阿娘。

長輩的事她不好多做評價,秀眉輕揚:“我有師姐護著,命不比她差。”

慣來會哄人,哄得人心花怒放看著她就忘記了那些情愁。霍曲儀憐她入骨,當做親人來寵愛,不願師妹蟜花一般的人物受情愛之苦。她語重心長:

“蘇璵此人,重情,性狂,不思進取,白白糟蹋了一身好天賦。年紀輕輕少受搓磨,不知天高地厚。這樣的人不能一味慣著,不慣著尚且無法無天,再慣著怕是要上天。

她心裏有你,性子上來也會教你受委屈。你性子軟,心善,見過的人少,愛妄自菲薄,又視她如命,過日子豈是一天兩天的事,師姐的話,你可懂?”

“懂……”

她聲音細弱,霍曲儀看她羞得脖子都布滿紅暈,撩開發餘樵了樵她後頸:“沒少被她惹哭,是不是?”

薛靈渺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她難為情地揪著衣角,好一會才想起為心上人討回兩分顏麵,紅唇張合,流出一股子羞澀甜蜜:

“師姐就是對她太嚴厲了,她會惹我哭,也會逗我笑啊。真的喜歡一個人,哪能因為她將我惹哭了,我就不再喜歡?那樣說來,我的喜歡豈不是如草芥輕賤?”

“就是心眼太實在了,她才敢肆無忌憚地欺你。總之再讓我看到你腫著眼睛回來,看我不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