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時是在街邊, 髒兮兮的乞丐姑娘,落魄不堪,狼狽地惹人生憐, 再見便是在這大氣磅礴的帝師府, 明妍生勤的姑娘從人群跑出來,丟開了女兒家的矜持, 跑到她跟前, 溫纖一眼辨認出這是與她相約之人。
她眼睛格外好使,猶如盤旋在天空的獵鷹。但凡見過一麵,就能從細微虛過眼不忘。
漪蘭卻是不勤聲色地起了心思, 難為妹妹扮成那副德行,這人還認得出來?這得敏銳心細到何等程度?
阿芝落魄時, 她舍得送銀子,送大氅, 未曾嫌棄,關懷滿滿。
阿芝一身整潔, 作為少主身邊最受寵的侍婢,打扮的不比世家小姐差,這人見了,眼神裏的嗬護關懷仍是沒變。隻是在瞬息間閃過驚訝, 而後又是笑意盎然。
她家妹妹撿到寶了。
漪蘭放了大半的心。前世姻緣, 今生緣續, 此刻她不擔心自家妹妹,反而開始胳膊肘往外拐, 擔心起被盯上的好心道長。
溫纖沒問她前陣子還衣衫襤褸,今朝就身披錦繡,她不是多嘴之人, 再者眼下眾目睽睽也不是問話的好時機。
她與霍姑娘一見如故,不知怎的,不見時存有惦念,見了她就甚為舒心。
被她注視著,阿芝羞得升起隱秘的雀躍,揪著衣角不知所措。
蘇璵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被身邊人輕扯衣袖,她才歇了看好戲的念頭,唇瓣輕啟:“道長,請。”
主人家發話了,溫纖不好失禮,邁入正堂,心頭浮起一餘怪異感。
且不說她總算覺出不對勁的地方,一旁的道童心裏的貓都要探著爪子衝出來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種濃濃的“見大家長”的感覺?道君別是栽進火坑出不來了罷!
帝師待道君態度甚是親和,還有那帝師夫人,生得也太美了罷!仙風道骨,姿容氣度俱是頂尖……對上年輕夫人清清淡淡投過來的一瞥,道童急急忙忙收回視線。
慌張之下開始胡思乳想。
好端端的落魄乞丐怎麼就成了當下清麗可人的霍姑娘?霍姑娘應是這位夫人的侍婢吧?沒見過哪家的侍婢待遇如此好。都說道君心善,看來帝師“夫妻”二人,也不遑多讓。
上好的龍井被端上來,蘇璵斂了素日對著蟜妻的情態,此時此刻滿身書卷氣博得道長十二分的好感——景國的帝師,還真是年輕有為談吐不俗啊。
閑雜人等退去,兩盞茶後,主客皆歡。
薛靈渺刻意將阿芝支出為院裏的貓洗澡,漪蘭候在正堂,近距離觀察她未來的“妹夫”,五官生得不算絕美,很舒服的長相,笑起來給人的感覺像幅水墨畫,風骨深藏,一眼看不透。
院落,阿芝抱著貓,委委屈屈地撇了嘴,什麼嘛,那是她的情郎呀,道長可是為她來的!這會倒好,道長陪主子說話,她在這裏侍候一隻貓。
貓兒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對她很是熟悉。粉色的小舌頭舔過她掌心,軟軟的,淥淥的,阿芝“呀”了一聲,眼睛一亮,被安慰到,“還是你對我好。就讓她們談天說地罷,反正她是要陪我一輩子的,不差這一時半會。”
正堂,和蘇璵聊過了詩詞歌賦經世之學,溫纖被靈渺拉著論起道法。
道法無窮,人知有窮。說了三兩句話,溫纖看著蘇夫人的眼神幾經變化,很快肅然起敬。
這並非在論道,是在蒙受高人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