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級搖了搖頭:“沒有,我還是什麽都看不出來。”

“我看他的臉都覺得陌生,但哪怕我自己的記憶沒有了,我也從別人那裏聽到過,我把他當成弟弟。”

“盡管他是個,上不了台麵,又罪大惡極的弟弟,那也是我的弟弟。”

他低下頭,攥緊了他的衣領,“霍言,我也不知道我堅持要來找他,把他帶回去是為了什麽。”

“我知道你說得對,哪怕帶他回去,他也該死。回頭是岸,做過的錯也得有代價才行,要是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那一生沒拿過刀的好人算什麽?”

他喉嚨裏發出些許氣聲,像是強忍著哽咽,讓聲音變得正常,“但我就是覺得,不能讓他一個人摸黑走著,我是他哥哥,他走了錯路,我得拉他一把。”

霍言慢慢在他麵前蹲下來:“沒關係的,就算他不是個好人,你是他哥哥,他死了,你也可以為他掉兩滴眼淚的。”

方級抬起手,按住自己的眼睛:“我以前,一直想要個弟弟。”

“但我想不起來為什麽想要了,好像連這一部分記憶,也跟著消失了……”

霍言知道嚴亦誠在看,他問方級:“你想要回記憶嗎?哪怕,哪怕有了記憶之後,你會更加為他的死難過。”

方級閉了閉眼,斬釘截鐵地說:“想。”

“人犯的錯抹不掉,存在過的痕跡也不該就這麽抹掉,我想記得。”

霍言耐心地等了嚴亦誠一會兒。

他一開始像是沒什麽反應,但很快,方級就按住了自己的額頭,發出些許痛苦的呻吟。

他額頭青筋畢露,腦海中那些曾經仿佛被抹上白漆的空白畫麵,一點點顯現。

他想起在方家公館,第一次見到怯生生站在他爸身後的嚴亦誠,他看起來有些陰鬱弱小,他看不起這樣的小鬼,但也不屑於欺負他。

那時候方美麗才剛剛出生,但已經逐漸顯露對方超的偏心,他分明很想當哥哥,但也不願意熱臉貼她的冷屁股,獨自一個人鬧著別扭。

後來,後來好像是他一個人玩球,方超把這個看起來會因為一點事就哭出來的小鬼扔給了他。

他很脆弱,像他爸喜歡買的那些水晶擺件,經不起一點擊打,但又很聽話。

他還記得嚴亦誠被他帶著滾了一身泥,在他媽發飆的時候擋在他身前,抽抽噎噎地說對不起。

他還是看不慣他的脾氣,但又覺得自己欠他,才會開始多照顧他一點。

後來,後來是什麽時候,他慢慢對他敞開心扉,告訴他,自己真的很想當個哥哥……

方級的眼前有一陣恍惚,他像是看見嚴亦誠站在了他麵前。

他下意識低頭,倒在地上的年輕人那張陌生的臉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他抬起頭,猛地站起來:“嚴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