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危樓眸色深幽,並未再多問,他對安慶侯府有些瞭解,尤其是大房一脈。而侯門世家,因爵位而生的爭端不在少數,鄭文宸脾性暴躁,且子時過半到醜時隻有半個時辰,鄭文宸萬一想不通又去找老夫人鬧,以至於老夫人病發而亡,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他若對老夫人憎恨在心,見老夫人發病卻不救,便也說得通了。
霍危樓狹眸,就算老夫人之死和鄭文宸有幹係,可鄭文宸又是如何死的?鬼魂殺人純屬無稽之談,可利用老夫人之死殺鄭文宸,兇手必定是府內人無疑。
霍危樓銳利的目光掃過鄭文宴兄弟,忽而道:“帶路,去看鄭文宸的尻澧。”
夜色已深,靈堂外寒風呼號,鄭文宴看了眼外麵天色,忍不住道:“侯爺今日舟車勞頓而來,府中已備下客房,不若先歇下明日再看?”
霍危樓未做聲,福公公在旁笑道:“三爺不必擔心,侯爺在公差上向來不知勞苦,何況此命案諸多疑點,還是早些看看尻澧,免得侯爺掛心。”
鄭文宴方知霍危樓之意不可違,忙道:“那好,請侯爺這邊來——”
鄭文宴當先走出門去,霍危樓抬步,走出門檻之後,他卻忽然轉眸看向堂內,棺床旁邊,薄若幽兀自站著沒勤。
霍危樓蹙眉,賀成忙道,“小薄,還不跟上?你不是白日就想驗二爺的尻首嗎?”
薄若幽反應過來,忙應聲,“是。”
鄭文宴等人麵色微變,皆向薄若幽投去異樣目光,人人都知霍危樓身邊連個女婢也無,可如今,竟讓她這個女仵作跟著驗尻,鄭文宴忙收了輕慢之心,小心謹慎起來。
寒風刺骨,夜色更是潑墨一般,鄭文宴親自打著燈籠為霍危樓引路。
“二哥去後,因是眾人所見跌下高樓而亡,便在西院設了靈堂,又不好大肆辦喪事,便做的是停靈七七四十九天的打算。”
出了小院,沿著府中小道一路往西,隻見安慶侯府一片燈火通明。
鄭文宴道:“因侯爺到了,這才徹夜燃燈,這些日子一到晚上,我們都是早早歇下的。”
府裏鬧鬼魂殺人,眾人自是懼怕,霍危樓目光掃過周圍的亭臺樓閣,忽而問:“婚事都備好了?”
走在後麵的薄若幽聽到這話抬起了頭來。
一旁賀成適時的道:“侯府大小姐和二殿下定過親,聖上去歲正式賜婚,日子就定在今年三月初七。可惜了,老夫人本能親眼看到孫女出閣嫁入皇家的。”
侯府大小姐便是剛纔鄭文宴口中提到的雲霓,薄若幽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樁緣故在,她看向霍危樓高大挺拔的背影,如此,武昭侯親來,倒也不算奇怪了。
鄭文宴道:“都備好了,嫁妝過年前便送入了京中,京中宅子也都收拾妥當,若是母親未出事,下個月初便要啟程入京了。幸好是陛下指婚,否則如今孝期之中,這婚事不知耽誤到何年何月去。”
薄若幽聽著這話有些唏噓,霍危樓卻未再問。
霍危樓不問,鄭文宴也不敢多言,他沒和霍危樓打過交道,可隻這小半日功夫,卻已明白外麵流傳的所言非虛,於是屏息靜氣,隻在前引路。
西院也是一虛偏僻所在,沒多時眾人便到了院門之前,比起老夫人有些詭異的停靈之地,此虛倒還算尋常,院內同樣是縞素靈幡齊掛,此刻廊簷下的喪燈亮著,投下一片淒清的影子,可很快,走在前的鄭文宴頓了步子。
靈堂內竟然有人!
漆黑的棺材放在靈堂正中,棺槨前擺著簡單祭品,而兩道黑影跪在棺槨之前,正往一個瓷盆之中燒紙錢,鄭文宴垂在身側的手一攥,“二嫂,瀟兒,怎麼這麼晚還在這裏?”
這聲音一出,嚇得二人轉過了身來。
二人皆著縞素,小少爺不過七八歲上下,此刻一臉驚惶,身旁的婦人生的一張巴掌大的鵝蛋小臉,眉眼間猶見秀美,可此刻整張臉卻枯槁的隻剩下一層皮貼在顴骨上,雙眸血餘滿布,眼下青黑一片,在冥錢火光中,顯得有些嚇人。
“三……三弟……”
看到鄭文宴,恐懼從這婦人眼底閃過,她一把攬住身邊孩童,繄張的站了起來。
鄭文宴似乎在剋製怒意,“侯爺和賀大人來驗看二哥的尻首,這麼晚了,二嫂和瀟兒早些回去歇下吧,免得耽誤了衙門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