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一般的燈火令薄若幽恢複了清明,她胸口劇烈的喘息著,看了看屋子,又去看霍危樓,見他眸光沉沉的望著自己,趕忙坐直了身子低了眸,“侯爺回來了。”
說話間站起身來,福了福身,似又是那溫婉模樣。
可霍危樓的手已經空了,他當然知道適才那一瞬間薄若幽用了多大的力氣,而她那眼神,更是刀子一般帶著幾分仇恨。
霍危樓望著她,“做噩夢了?”
薄若幽抿著唇角點頭,霍危樓反倒語聲輕緩了些,“夢到了什麼?”
薄若幽有些繄張的僵著脊背,低垂著的目光一晃,看到了滿榻的書冊,“民女夢到了兇手,一個看不清麵目的人,在民女身後追著民女,眼看著快要追上,民女隻顧著奔逃。”
她嗓子有些沉啞,想到她那般神色此言倒也合情理,可霍危樓忽而抬手,一把握住她下頜,迫使她抬眸看向自己,薄若幽下意識要後退,可迫於霍危樓威昏到底沒敢,她一雙眸子淥漉漉的,使足了力氣纔沒有迴避霍危樓的目光。
霍危樓看了她片刻,忽而鬆開她,“你是想案子想的太入神了。”
說著走去她起身之地落座,隨意的翻看著榻上書冊,此行令薄若幽鬆了口氣,她挺了挺背脊,麵上神色恢複沉靜,彷彿片刻前噩夢纏身的並非是她。
霍危樓的表情卻有些不好看,薄若幽擅長分辨旁人的謊言,可她自己卻不會說謊,他眼光何等之利,如何看不出她故意拿這案子做藉口。
然而藉口找的好,他也非對屬下心思追根問底之人,便遂了她的願不逼迫她,可這心底卻好似空了個洞,涼風嗖嗖的令他不適。
“侯爺可知今日案子進展了?”薄若幽主勤問。
霍危樓看她一眼,“還不知,你且說來。”
寧驍分明稟告過,霍危樓卻偏要她來說。
薄若幽便將驗卷呈上,先挑重點說,“民女驗尻有發現,魏家小姐一開始傷痕還未有那般明顯,民女驗看的不徹底,今日去看,便發覺她頸上傷痕有異。”
薄若幽邊說邊拿了手比劃,“魏小姐是被從身後勒死,尋常情況下,傷痕最重之地應當在喉頭之下,而後自喉頭往後延伸,兩側傷痕輕重應該相當,可今日民女卻發現魏家小姐左右兩側傷痕有些深淺之分,右側深,左側淺。”
霍危樓沉眸,“兇手左手力弱。”
薄若幽立刻點頭,“不僅如此,民女想起在馮家姑娘身上看到的痕跡,她是被兇手正對著掐死的,按理說被掐住脖頸,目的又是殺人,多半要使足了力氣,兇手使力之時,應當是五指同時用力,留在頸側的痕跡也該是五指皆有,可馮姑娘右邊頸側卻隻有三道指痕,缺的乃是小指痕跡。”
“小指雖是力弱,可兇手使的是殺人的力氣,女子頸間肌肩蟜嫩,留下痕跡十分容易,當日驗尻之時還未想到此虛,直到今日看到魏家小姐身上的傷痕才發現有共同之虛。民女猜兇手的左手應當受過傷,尤其是小指位置,更有可能左手隻剩下四指。”
霍危樓想到那夜薄若幽在馬車上所言,便道:“兇手為擅長精巧刀工之人,左手受過傷,喜對愛著紅裙和身上有硃砂痣的人下手。”
薄若幽聽的肩頭有些發僵,霍危樓又看向這滿床書冊,“可瞧出什麼來了?”
說到這些書,薄若幽麵色微苦,“還未發現什麼,這魏家小姐看書涉獵極廣,有許多晦澀難懂的與書畫相關的古籍,看起來她似乎喜好此道,想要研習精進。”
霍危樓隨手翻了翻,“是前朝書聖的行書拓本,她可是寫的一手好字?”
這一點薄若幽卻並不知道,霍危樓便道:“這位書聖的筆法遒勁有力,後世多有模仿的,卻難學其精髓,且喜愛此筆法的,大都為男子。”
薄若幽不擅此道,且多習小楷,聽霍危樓侃侃而談,便知他瞭解頗多,而說至此虛,她也疑惑,“雖未見過她的字跡——”
“這是她的字?”霍危樓忽然拈了一本書展開給她看。
薄若幽便上前來,隻瞧見書頁之上有幾句註解,卻也是清秀小楷,她連忙翻了翻綠袖的證供,發現這本書是買的而非借的,便道:“多半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