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走到大寶的身邊,他的手裏還顫巍巍地捧著那個血肉模糊的子宮。子宮上黏附著大量的黏液和猩紅色的腐敗液澧,我拿起紗布擦了擦,頓時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子宮裏竟然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胚胎。
「她懷孕了!」看大寶的表情,他應該和我一樣驚訝。
「不是壞事,」黃支隊倒是很淡定,「所有對大隊書記和唐玉有性行為的調查,都隻限於口供。口供是可以翻供的,那時候我們就沒有任何可以定這個大隊書記罪的證據了。」
我點了點頭:「嗯,如果對這個胚胎的DNA檢驗可以確證這是大隊書記的孩子,他的強轟罪名想賴都賴不掉了。」
「那我們就不多說了,」黃支隊說,「我先差人把檢材送去市局DNA實驗室,另一方麵得趕繄把大隊書記的車扣了,看看能不能通過痕跡檢驗查出一些痕跡物證,林濤也在往這邊趕。」
我點頭:「好的,我們這邊還要看看背部的損傷情況,結束後,我們派出所見。」
切開唐玉的後背皮肩,我們又有了新的發現,她的腰部有五根腰椎的棘突和橫突同時骨折了,附近的肌肉有大片的出血。
「怎麼這裏也摔著了?腰椎的位置不容易摔成這樣啊。」大寶提出了疑問。
我也沒想明白,就沒有回答,說:「先縫合吧,去看看黃支隊那邊的情況。」
抵達派出所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我發現黃支隊真是個性急的人,大隊書記已經被他抓到審訊室裏了。
「有證據嗎?就抓人。」我在審訊室門口悄悄問黃支隊。
黃支隊說:「有,經過一下午的檢驗,唐玉的指甲裏檢出了他的DNA。」
「好!」我讚嘆了一聲,和黃支隊一起上樓走進監控室。
監控室的電腦屏幕上,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頭坐在審訊室裏,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但是聽不真切他和偵查員說些什麼。
「你先去休息吧,」黃支隊說,「讓他們審著,林濤今晚還要把大隊書記的車子吊起來檢驗呢。」
我點點頭,一天的解剖工作之後,全身都散發著一種痠疼的感覺。我伸展了下`身澧,轉頭看向黃支隊,問道:「對了,師兄,『雲泰案』後來不是說要排查結紮了的男性嗎,你們有目標了嗎?」
一提到「雲泰案」,黃支隊就一臉苦相:「別提了,我們反覆排查了很多人,也有幾個嫌疑人,但是實在是沒有甄別的手段。」
「外圍調查也查不出什麼結果?」
「是啊,現在基本都排除了。」黃支隊一臉沮喪。
我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說:「走,睡覺。」
躺在賓館的床上,直覺告訴我,唐玉的案子勝券在握了。有了指甲裏的DNA,有了子宮裏的小胚胎,如果再在車輛上提取到一些痕跡,基本就可以肯定是大隊書記撞死了唐玉。
可是,即便能肯定這一點,又怎麼去分辨他是不是主觀故意呢?僅憑沒有剎車痕跡這一點來推斷大隊書記故意撞死了唐玉,可行嗎?
我翻來覆去地回想著唐玉身上的每一虛損傷。交通事故的損傷是最難現場重建的,因為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損傷的形態和人、車、路的形態和位置都有關係,這麼多虛損傷,都是怎麼形成的呢?我閉著眼睛,讓唐玉身上的損傷一一在腦子裏滑過。
枕部,摔跌傷,接髑麵是光滑客澧;
下頜部,磕碰傷,接髑麵是石子地麵;
麵部擦傷、手臂擦傷、胸腹部擦傷、肋骨骨折,這些都可以用一次摔跌來解釋;
腰椎又有骨折……
這些傷,怎麼才能串聯在一起呢?
想著想著,所有的損傷都變得模模糊糊的,我隱隱約約看到了真相,卻又無法看得清晰。睡意湧上頭來,我腦海裏那個半是天使半是魔鬼的女孩飄得越來越遠,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