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二哥這幾天惦念父親,今天剛能出門,就來給父親請安了。”沈臻靜示意丫頭退下,又扶沈謙昱坐到沈慷床邊,滿臉帶笑,努力調節尷尬的氛圍。
“父親,兒子不孝,讓父親受傷受罪,兒子……”沈謙昱揉眼哽咽,做勢要跪下,被沈臻靜攔住,直接扶他坐到沈慷的床邊,讓他們父子挨得更近一些。
沈慷抬起那隻受傷輕一些的手,想狠狠打沈謙昱一巴掌,手抬起來,歎了口氣,又放下了。沈謙昱見沈慷氣消了一些,趕緊一條腿跪坐在床邊,跟沈慷道歉。
“你妹妹總給你求情,看在你妹妹這麼懂事的份兒上,我饒你一次,哼!”
沈謙昱向沈慷道謝,又給沈臻靜作揖,之後才說:“父親,那天我真的看到祖父了,他穿著那件石青色的袍子,風起時,他就在屋頂上飄著,我怕……”
沈慷用手掐了掐額頭,又眯起眼睛長舒了一口氣,沒說什麼。沈謙昱見沈慷這般神情,以為沈慷認同了他,又講起那天在祠堂看到的,說著說著竟哭了。沈慷和沈臻靜都皺了皺眉,誰也沒勸說他,任由他發泄。
沈謙昱確實懷念沈閣老,他巴不得沈閣老再活上二三十年,等他成家立業在朝堂上站住腳之後再死。他今年十六歲了,三年前就考過了童子試,去年春上又考中了秀才。別人都誇他如何如何聰慧好學,如何如何少年得誌,隻有他自己知道若他的祖父不是沈閣老,他憑自己的真本事連個童生都考不中。
他並不以此為恥,反而認為自己能生在這樣的家族比那些完全靠自己苦讀的人要幸運得多。沈閣老死了,他和他的兄長沈謙昊都心痛哀慟,哭成了淚人。其實他們表麵是在哭沈閣老,實際卻都是在為自己的運勢而哭。
沈謙昊去年八月參加秋闈中舉,雖說名次不高,也有了舉人的功名。沈謙昱當年剛中的秀才,不想搶兄長的風頭,就計劃參加三年後的秋闈。隻要沈閣老健在,他撈一個舉人的功名不成問題。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高中狀元。其實,功名隻是他拋磚引玉的那塊磚,反正他有家族萌蔭,起點就比別人高。
這一點,沈謙昊和沈謙昱兄弟都象他們的父親沈慷。他們都認為鑽營、攀附和疏通以及有先輩的支持和家族的庇護比自己辛苦打拚更具有實際意義。
沒想到就在沈謙昊剛中了舉第二個月,沈閣老就病逝了。他們不但要為沈閣老守製,而且失去沈閣老這棵大樹,他們想要再找立身之地難上加難。
“二哥,你先別哭了,祖父病逝,我們一家都傷心。”沈臻靜遞給沈謙昱一塊手帕,勸了幾句,又說:“我想那件事應該告訴二哥,免得讓他蒙到鼓裏。”
沈謙昱忙問:“什麼事?”
沈臻靜看了看沈慷,見他沒反對,才跟沈謙昱說了杜管事來稟報的事以及他們的猜想,聽得沈謙昱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是不是四叔為了錢和畫把修竹老人害死了,修竹老人死不瞑目,就來……”
“閉嘴。”沈慷瞪了沈謙昱一眼,“這是你能隨意胡說的嗎?且不說你四叔對你極好,這事也關係到我們沈家的名聲。我看你是話本看多了,不務正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