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被罰了。
五歲的江翡玉乖巧的自己給自己關上門,做好了熱身後自主的開始了倒立。
沒有人會給他計時,他要自己數夠三十分鍾。
這考驗他是不是一個乖孩子,是不是一個好孩子,是不是他爸媽想要的樣子。
但是江翡玉沒有什麽怨言。
被罰的確是因為他自己做錯了。
他多玩了會遊戲,在被質問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認錯。
確實是他的不對。
五歲的江翡玉咬著自己的衣擺,不讓衣服遮住自己的眼睛,看著顛倒過來的世界靜靜想,他不該犯這種錯誤讓媽媽用那樣的眼神看他的。
舅舅的事已經讓媽媽難過傷心了,他不能再讓媽媽憂愁。
江翡玉對於自己受罰這件事,沒有半點的怨言。
他細瘦的手臂在地上撐了不知道多久,他的視線裏便忽然多了個人。
小男孩被剃了個寸頭,看上去幹淨爽利,那雙黑色的桃花眼很漂亮。
江翡玉倒立著對上的時候,自我反省的心思就有些飄遠了。
他頭一次看見這麽好看的男孩子。
小男孩眨巴了一下眼睛,脆生生的問他:“你怎麽一個人在這?”
江翡玉沒有回答他,因為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他隻是抿著自己的唇,口腔裏全是衣服布料的味道。
因為時間有點久了,他皺著眉忍著酸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手臂卻不由自主的有點抖。
他以為小男孩會因為他的不吭聲和無趣轉身就走。
反正打從他記事起,就因為他不愛說話,他身邊沒幾個人願意和他玩。
然而小男孩卻是彎腰往地上一撐,就挨著他在他旁邊倒立了起來:“沒事,哥哥陪你呀。”
小男孩一看就是那種不受管教的“野”孩子,他還笑嘻嘻的給江翡玉支壞招:“你要是累了,你就放下休息一下。”
“正好今天我也是白色的褲子,我可以頂替你呀。”
江翡玉的思緒微微停了停。
他抿著唇去看在自己身邊的小男孩,他在心裏小聲的告訴自己
這是第一個。
最終這個懲罰沒有繼續下去。
因為蘭錦發現了小男孩的到來,讓兩個人都進了家門。
她淺笑著跟小男孩打了招呼,江翡玉聽著蘭錦喊他“小望”,把這個名字記在了自己的心裏。
蘭錦:“江翡玉大你一歲,你可以喊他哥哥。江翡玉,這是弟弟,就住在對麵那棟別墅的,他叫樂望江。”
江翡玉還沒有來得及打聲招呼,就見樂望江湊到他跟前,有些訝異:“原來是江哥哥,不是妹妹呀。”
他笑起來很好看:“你也可以喊我小望。”
“小望。”
江翡玉小聲的喊了句,樂望江眨巴著眼睛拉起他的手跟蘭錦說:“蘭媽媽,我想帶江哥哥出去玩,可以嗎?”
蘭錦蹙了一下眉,她看著自家這個從小就悶著不愛說話,蘭歸出事後就更加難憋出一句話的兒子,想著讓樂望江帶一帶也好。
樂望江這樣的性格,總是是積極向上的,能把江翡玉帶到那個方向,他們也能放心點。
於是蘭錦就揮揮手讓他們去了:“江翡玉回來抄靜心咒。”
然而出了江家的門後,樂望江卻是問江翡玉:“江哥哥,是不是蘭媽媽和江叔不喜歡你呀?”
江翡玉搖了搖頭,樂望江皺著一張臉:“那他們為什麽要讓你在外麵倒立?還讓你抄那個什麽……”
“是我犯錯了。”
“可是媽媽說小孩子犯錯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不該這樣罰你。”
“這樣吧,江哥哥,以後你再受欺負,你就來找我,蘭媽媽很喜歡我,我給你求情。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
江翡玉不明白樂望江為什麽對他那麽好,所以他問了。
於是小小的樂望江歪了歪頭,認真地說:“因為我喜歡你呀。”
小孩子的喜歡是最純粹而又簡單的。
可江翡玉漆黑的眼瞳裏映著樂望江的身影,那雙打從出生起就顯得有些灰暗的眸子在觸碰到他的那一刻就一點點明亮了起來。
他像是原本離這個世界有點遙遠的星星,就算是他的親生父母頭疼他過於木訥沉默的性格和他總是表露出來的冷漠,他也始終是一顆和這個世界保持了距離的星星。
但這顆星星在這一天和這個世界有了聯係。
因為他在這個世界找到了他自己的月亮。
江翡玉很快就和樂望江熟悉了起來。
他身邊就他這麽一個朋友,也隻有一個人會在他耳邊吵吵囔囔。
雖然得了這麽個朋友,江翡玉的性格也沒有多麽開朗。
他還是那樣很久才會說一句話,最多就是在樂望江麵前會多說幾句。
而今天,江翡玉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次聽樂望江跟他抱怨住在他們同別墅區裏有個大他們幾歲的,讀六年級了的書呆子針對他。
江翡玉停下筆,垂眸看著自己寫完了的字帖,終於開了口:“他為什麽那麽討厭你?”
樂望江看過去:“誰知道他呀,有病吧。”
江翡玉扭頭看向他,那雙烏黑的眸子沉靜:“你想報復回去嗎?”
樂望江的眼睛亮了亮:“你要幫我揍他嗎?!如果是你打他,我爸媽和他爸媽肯定不會說你什麽,蘭媽媽那裏我解決!”
江翡玉沒有說話,隻是垂下了眼睫遮住了自己眸子中的神色。
他舅舅蘭歸跟他說過一句話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還有,
小小的江翡玉的心冷沉而又淡定。
斬草又除根,春風不再生。
小望是他唯一的朋友,是他很重要的人。
如果有人讓他不高興了,那他就讓那個人消失。
打從記事起就生活在蘭歸身邊的江翡玉早就被檢測為“未來可能會分化成危險alpha”,也將蘭歸那份冷靜的狠厲學了個十足。
醫生說他,是天生的罪犯。
因為比樂望江大一歲,樂望江又跟他提過對方的名字,所以江翡玉知道那位書呆子和自己是一個學校的。
隻是他們一個是學前班的小豆丁,一個是六年級的“大哥哥”。
但江翡玉要想打聽到他的信息並不難,學校就那麽點大,能住在這邊的也都是有錢人。
學校裏關於他的議論聲並不少。
丁宣。
江翡玉聽著他不經意提了句後,同學們的議論聲,把這個人的名字記在了心裏的一本黑色的本子上。
這個人在學校的風評好壞參半,他學習成績不錯,但過於自負,總是喜歡玩一些拉票行為。
很看重自己的名聲和成功,投票三好的時候為了能拿到三好學生還故意去散播別人的壞話。
說另一個和他競選的Omega是個狐狸精,到處勾搭人。
江翡玉沒有蘭歸那樣算計人心的本事,小小的他隻能去思考如何將他身上的每一個汙點放到最大。
最好是,徹底消失在樂望江身邊。
情報仍然不夠的江翡玉在放學後去了一趟高年級的樓層。
因為高年級放學比低年級遲,江翡玉靜靜的站在牆根等著,等到他們全部放學了後,默不作聲的去聽他們的談話。
他就一連聽了三天,終於抓住了一個機會。
他們要去ktv玩。
那個ktv會所江翡玉聽過,算是遊走在灰色地帶,不然也不會允許未成年禁入。
而那個ktv有不幹淨的交易。
江翡玉沉靜的垂下了眸子。
這是他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即便再怎麽冷漠,也難免會有幾分緊張。
所以每一環江翡玉都躲在角落盯著了。
他看著他安排好的Omega進了他們的包廂,他撥通了報警電話。
然後江翡玉看著整個ktv被查,丁宣也被帶走,他便默默的離開了天台。
之後江翡玉又確定了丁宣一家因此雞飛狗跳,花了大價錢才把丁宣撈出來,江翡玉給了替他做事的Omega謝禮後,Omega還調笑了他一句,說他有蘭歸的風範,不愧是在蘭歸膝下長大的。
江翡玉沒說什麽。
反正沒有人會再故意汙蔑小望了。
大概是因為他做錯了事情吧,七歲那年,江翡玉和樂望江待在一起的時候,忽然分化了。
他的基因有點缺陷,分化本來就會比尋常人要時間長,而且會對周圍的人造成影響,於是在他起反應的時候,樂望江也跟著進入了分化。
江翡玉並不知道自己分化時爆發出來的信息素影響到了樂望江,也不知道樂望江的分化也超出了常人,足足分化了一周,原本測試他的alpha值最多應該不會超過120,但樂望江的alpha預測值也收受到了江翡玉的影響,直接達到了175。
剛分化的alpha值是測不準的,得一年後重新測試。
這些都是真的,但問題是如果預測值都有這麽高,很有可能之後會更高。
好在樂望江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反社會傾向,他隻是留院觀察了一段時間後,就被允許回家了。
這些江翡玉都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迷迷糊糊的有了意識,身上全是管子,嘴巴上也蓋著氧氣罩。
他動了動手指,僅僅使了一點力,便又陷入了昏迷,而在昏迷前,他還聽見了蘭錦焦急的聲音,好像她還哭了。
他想說別哭沒事,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翡玉就這樣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次,終於掙紮著睜開了眼睛,刺眼的光芒讓他眯了一下眼,隨後他朝旁側看去,就見蘭錦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他記憶中的媽媽是一個很漂亮的的人,但是現在在他麵前的蘭錦不僅狼狽,頭髮也有些亂糟糟的,看上去十分憔悴。
對上他的眼睛時,她的眼淚直接流了出來。
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哭,醫生很早就說過,因為基因缺陷,他的分化是九死一生,他覺得他們應該做好了準備的。
但當他的視線對上旁邊可以反光的儀器,他看見玻璃裏麵的自己有著一頭白發,就連瞳孔都是一片白色,和眼白幾乎融為一體的時候,江翡玉就明白了。
他好像分化成了一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