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深更半夜,從冷硬地地板上滾到了床上,到楚君譽身側。

察覺到那種凍死人的冷意,裴景假裝毫不知覺問:“楚哥,你怕打雷嗎。”

楚君譽睫毛顫了下,明顯在忍耐。

裴景大大咧咧說:“我本來是不怕的,但是後麵村裏老人告訴我一個傳說後,我就有點怕了。傳說我們村曾經有個長的特別帥的姓裴的年輕人,因為太帥了,在下雨天站在窗邊觀雨,結果被天上的王母看中,見色起意,一道雷劈下來,把人給劈上天了。一下子就沒了。”

楚君譽的睫毛猛顫,睜開眼。

裴景猜他是想打人,不過他這半真半假說著,也注入了點真實情感,支起神身子在他耳邊小聲說:“當初我聽完這個故事。好長時間晚上打雷,就不敢一個人睡,我娘說我是村裏最帥的。要是我一下子也沒了,該多可憐。”

楚君譽深呼口氣,冷聲說:“閉嘴。”

裴景心中樂個不停,委委屈屈:“我怕啊!”

楚君譽:“蠢貨才會被雷劈死。”

裴景心說,屁嘞,老子穿書就是被自己帥的。

楚君譽又閉上眼,語氣清冷:“你就算天打雷劈,也是活該。”

裴景:“……”氣笑了。

怎麽辦,這小孩越逗越好玩,雖然很多時候想扯著他的嘴打一頓。

月光過窗戶,褐衣的少年轉了個身,外麵雨聲淅淅瀝瀝,旁邊人幹淨清冷的氣息卻縈繞不散。

他抱頭,望著天壁,笑了下心想,來日方長。

真的來日方長。

然後逗著逗著,最後都不知道是誰逗誰了。

沉寂時間凝固的世界,傳來少年一聲低啞的笑。短促而蒼涼。

裴景不敢想象,楚君譽在自己生命中消失,會是什麽樣子。

時光裏孤僻清冷有一點毒舌的淺眸少年,碧落黃泉不再有。

強大神秘無數次護他安全的銀發青年,春夏秋冬不再有。

第一眼的意中人。

唯一的情竇初開。唯一的心魔橫生。

“楚君譽……”他努力抑製住自己沙啞的聲音,在和空無一人的世界裏,說:“等我。”

*

天郾城已經成了一片人間煉獄。

不知是哪一天,往生之海忽然逆流,潑天大水起萬丈俯衝而下。淹沒了所有建築,淹死了所有畜牲。剩下的隻有混濁的水,和縮在陰影裏,瑟瑟發抖,不敢出來的修士。海底出現了一群人,他們喜愛挖食修士丹田,壓抑萬年的惡鬼出籠,展開瘋狂的屠殺。

一塊浮木靠在被淹的隻剩一角的城牆邊。

僅僅一牆之隔,是利爪撕開肚皮取食內髒的咀嚼聲。

絕望的哭泣,痛苦的嗚咽,像這座城上空沉沉壓下的烏雲,壓抑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