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澤沒去看這個小助理,而是徑直開了車,趁著無人,悄無聲息進了另一處被封條貼上的房子。

房門有條縫。他艱難地把原形的一條細細的根塞了進去,勉強從裏頭勾住門把手,使勁兒一轉。

門打開了。

貓薄荷草把根收回來,吹了吹上頭沾染上的灰,又在衣服上蹭了蹭,有些嫌棄。

他繞過封條,處理了攝像頭,這才抬起頭,打量著麵前這間屋子。

已經幾個月了。房間裏頭落了薄薄的一層灰,所有的傢俱都被一層白布蒙著,仍舊是當初擺放時的樣子。

這是陳采采住的地方。

無論羅泰究竟是怎麼下手的,都有一條說不通。狗販子與虐狗者的死可以清晰地找到原因,那麼陳采采呢?

她一個當紅的小花,不過是想用些炒作手段,養了個小鬼以求榮華富貴——雖然為人所不齒,但絕沒到需要對她痛下殺手的地步。

更何況還是絲毫不留情麵和尊嚴的虐殺。

她究竟是什麼地方得罪這個妖了?

闞澤總覺得不對。他在房中轉了幾圈,瞧見陳采采的衣服仍舊在床上扔著,那條白色的蕾絲裙子這會兒灰濛濛的,像是她原本準備在出事的那天晚上穿的。

地板上全是各式各樣的鞋,尋出條路甚至有些困難。闞澤沒有破壞現場,腳上還帶著鞋套,蹙著眉把各式各樣的東西都看了一遍。

倒像是個尋常的女生房間。除了化妝品和衣物多了些,並沒什麼特殊的。牆壁上掛滿了陳采采自己的精修照,相框裏的女孩子側麵清秀,手中或拿花,或抱書,陽光斜斜地打在她身上,瞧著有些歲月靜好的味道。

任誰也想不到,這樣的女孩子其實養著一隻古曼童。

供奉古曼童的香爐藏在床頭櫃裏,還有一個木頭盒子,上頭用黃符紙封得緊緊的。闞澤不看便知道,裏頭是那個古曼童的屍骸。

那個小女孩被陳采采養著,也一直坐在她的肩頭,保佑著她一路順風順水、一炮走紅。

那為什麼死的是陳采采?

無數根枝條躥出來,在房間中翻翻揀揀,搜尋來搜尋去。有一片葉子忽然一顫,闞澤便大步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床下?”

葉子晃了晃,隨即一起用力,床被抬起來了。底下所展現的東西清清楚楚浮現在了闞澤的眼前。

——那是個法陣。

是用動物的血畫的。由於時間過久,血液早已經幹涸,變為了深深浸到地下的深棕色。上頭的塵土被擦過,顯然警方也發現了這處異常,可搜索了半天也得不出結果,隻好又將床放回去,把這件事和邪教掛上了鉤。

闞澤自然不會當這是邪教。他蹲下身,意識到這是個召喚陣法。

陣法是有效的。尤其陳采采有了古曼童這種通陰的媒介,召喚成功的可能性便更大。然而,這樣的陣法若是想召出良善之物,那基本不可能;用這種陰邪的法子召喚出來的,大多也是心機叵測的魔物或者不甘心的亡魂。

陳采采召喚出來了什麼?

他盯著這個陣法看了看,忽然間伸了伸手,從角落撚起了一根什麼。

那是一根細細的白毛。它隱藏在灰塵裏頭,若不是妖的眼力好,幾乎要看不見。

闞澤養司景不是一天兩天了,此刻一看便知道,這是貓的毛。他們家大佬春天掉毛掉的猛的時候,滿屋子地板上都是這種細細軟軟的浮毛,輕飄飄浮在空氣裏,沾在身上半天拍不掉。

尤其是背上,相當容易掉這種毛。

他微微蹙起眉。

陳采采養了貓?

——還是說。

她召喚出了一隻貓?

這讓闞澤的心猛地一頓,感覺不太好。

他指使著枝條重新將東西移回原位,仍舊毫無痕跡出去,去除對攝像頭的遮擋,替換了中間部分內容。待他急匆匆趕回去時,司景還在浴缸裏頭泡著,把水裏一隻塑膠小黃鴨捏的嘎吱作響。

鴨子頭都被他擠扁了,一雙黑豆眼滑稽地歪成了鬥雞眼。貓崽子樂的哈哈大笑,舉高手給他看。

“闞澤,快看它這樣兒!醜死了!”

闞澤哭笑不得,順手揉了把他的頭。司景的毛耳朵被他按趴下了,不悅地重新豎了起來,斜挑著眼看他,“幹嘛呢你?”

這傻貓。

貓薄荷草的心軟的一塌糊塗,強硬地也要往浴缸裏擠。出了仇人那出,兩人實際上有好幾天沒燉湯了,司景自己也想的不行,偏偏還要板著臉把他往外推,“邊兒去!……你又不是水生的!”

老變態不懂得羞恥倆字咋寫,強行把一雙長腿塞進去了。浴缸不大,兩雙優越的長腿往裏頭一占,滿滿當當。

皮膚都是濕的。闞澤稍稍移了下身位,讓貓崽子躺他懷裏,“我也可以當水生的。”

司景臉上泛紅,還要嘴硬:“可算了。到時候我買房子,床都不會給你留,就給你在陽臺上放個花盆,等晚上你把自己往花盆裏一種……唔……”

闞澤在親吻他的耳朵。司景其實相當喜歡這種親親,分明是溫存的,卻含了像是要把他咬碎了吞下肚去的隱忍。熟悉的氣味纏繞著,貓崽子聲音也跟頭髮絲一樣又輕又軟,含含糊糊,“你的花頂到我了……”

闞澤反反復複地親他。

“它的花期到了,你摸摸。”

摸個錘子。

司景瞪他一眼,隻摸了一把就有些受不了,聲音裏都含了驚惶,“臥槽——闞澤,你這花怎麼越開越大了?”

這特麼一點也不科學!

你是準備往大王花的尺寸長嗎?昂??

原本粉紫粉紫、隻有指頭長的小花,這會兒已經足足開成了一個巴掌大。它的花瓣被司景撫著,一點點旋著綻開來,露出了裏頭嬌嫩嫩的一點蕊。司景就養過這麼一盆貓薄荷,頭一回知道這花也是能越長越大的,摸著花盤嘖嘖感歎,滿含震驚,“牛逼啊!說不定開個幾千年,能開成黑洞呢?”

闞澤被他的異想天開逗笑了,又覺得這孩子這會兒也能分神,隱隱有些懊惱。

是不是自己還不夠努力?

他低聲說:“小花……”

司景聽不見,還在拽著一片花瓣反復欣賞。

“闞澤,你這個花——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