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隻小貓咪

翌日,雨。

早上是白尋來送的早飯。他敲了半天門,來開門的卻是闞澤,頭髮還濕漉漉的,像是剛剛洗漱過。

白助理的呼吸一窒,隨後若無其事移開目光,並不問兩人共處一室的事,“司哥起了嗎?”

司景還沒起,躺在床上腰酸腿軟,眼睛半睜不睜,一副過度操勞的模樣。

吹過頭髮的闞澤忽的俯下身,在他側臉上親了親。

“草——”

司景這下猛地睜開了眼,完全醒了,瞪著他。

這是幹嘛?

房間裏不是還有人嗎??

闞澤卻若無其事,彷彿完全沒看見,把玩著他的一縷頭髮,聲音溫存,含著笑。

“昨晚累不累,嗯?”

“……”

累死了。談完正事後又被喂了兩回湯,洗完澡都是淩晨了。

所以你一大早整這出幹什麼?

司景拉拉被子,卻也完全沒了睡意,張開嘴等餵飯。他打量了眼白尋,青年低著頭,正把準備好的早飯往桌上擺,表情淡然,倒像是絲毫不驚詫,也沒什麼過激反應。

……也是。

他和闞澤的關係,身邊的人基本都是知道的,也默認了。平日裏在生活助理麵前,闞澤這棵千年老草根本不會收斂,眼神和動作都黏黏糊糊半分不少。這要是再看不出來,那白尋就真的是眼瞎了。

既然知道,那也沒什麼好羞恥的。交配嘛,動物天性啊。

天性怎麼能違背呢?

遵循天性的司大佬張大嘴,闞澤擠好了牙膏,把牙刷放進他嘴裏替他刷,底下還用個小盆接著泡沫,刷完後熱毛巾擦擦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過的正兒八經是皇帝的日子。

這要是讓袁方看見了,一準要嘲笑自家藝人彷彿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殘障兒童。

房間中站著的白尋愈發顯得多餘,麵上仍然清清冷冷沒什麼表情,可站在那兒的模樣反而有些可憐了。

他隻是瞧著兩人親熱,眼巴巴望著,像隻被丟棄的崽子。過了會兒,白尋才朝門口挪了挪步子,獨自出去了。

拍攝從下午開始。

汪源在片場忽然提起休息,倒讓一幹習慣了他工作狂模式的工作人員受寵若驚,個個兒都驚詫地望著他。汪大導演在這樣的目光裏頭抽出根煙,逼逼叨:“這什麼眼神?你們不想放假是不是?——都清明了給你們兩天讓你們回去燒燒紙,怎麼看著還這麼不樂意呢,還想留下來繼續工作?”

那必須是不想的,幾個人忙不迭地搖頭。

休息啊……

今年的清明過的晚,四月後旬才到。中國人向來重視這個節日,在外的也總要奔波回來,於祖宗墳前燒個紙潑兩盅酒,絮絮叨叨自己這一年來的生活,當給他們彙報了。若是他們泉下有知,不要掛心。

說歸說,不過是活人的一點念想罷了。

雨絲連綿,從夜晚起就沒停過,細而密,倒真像是從天而降的一席珠簾。袁方來片場接人,在車上給司景和老闆打報告,“好幾年沒回去燒過紙了,我也得回去看看。”

司景知道他想去他奶奶的墳前待一會兒,沒等旁邊男人開口,就擅自做了主,“嗯嗯,回去吧。”

末了還推了闞澤一把。

氣管炎晚期的闞澤也夫唱夫隨:“是該回去。”

袁方笑道:“我媽念叨了好多天了,說要是我回來,把家裏做的番茄燉牛腩帶一小盆過來——她知道你愛吃。”

司景登時眉開眼笑。

他自出道起就是袁方帶的,和袁方的家人也見過好幾麵。司景這孩子長得沒話說,在麵對長輩時也不那麼拽了,認認真真聽人說話,很能讓人生出好感。袁方的媽媽就見過他兩三次,從那之後就掛在了心上,每回都要跟袁經紀人強調把司景養胖點。

袁方也覺得邪乎。按這小祖宗一天到晚嘴不停地吃魚的架勢,怎麼就不見發胖呢?

瞧那小胳膊小腿,該怎麼細照樣還怎麼細,半點需要保持身材的擔憂都沒生出來。

讓喝涼水都長膘的大多數中年男性嫉妒的眼發綠。

司景渾然不覺,從後座上使勁兒往前湊了湊腦袋,提要求:“醃的魚也要。”

袁方腦殼疼,把他的頭推回去,“行行行,魚也給你帶——趕緊的,坐好了——”

又咂咂嘴。

“這兩天我不在,誰看著你?”

他扭頭問正在開車的生活助理,“白尋,你有事沒?”

白尋轉著方向盤,笑得很靦腆,“袁哥盡管去,我沒事,我會陪著司哥的。”

袁方奇怪:“你不回去?”

他看過白尋的簡歷,像那種小縣城,往往對這種傳統更為看重。清明節不會去燒紙,搞不好是要被左鄰右舍戳脊樑骨議論的。

“嗯,不回去,”青年輕描淡寫,“我沒有什麼需要祭拜的人。”

後座的闞澤蹙了蹙眉。袁方自覺說了惹別人傷心的話,忙轉了話題,再不提起此事。

司景卻還是要祭拜的。

清明節當天,他起的很早,沒讓人跟著,和闞澤兩人開著車一路往回,足足開了五六個小時,車子踏上了熟悉的黃土地。幾十年過去,這兒的變化相當大,司景從車中鑽出來,站在闞澤撐著的傘下,微微嗬出一口氣。

村子住的比當年更加集中,家家戶戶都是兩三層的小樓,獨自框了個院子,裏頭養點雞鴨,自己吃用,很有些野趣。這會兒下著雨,在外頭走動的人倒不是很多,司景抬眼一望,在山上的那片集體墳地那兒看見了許多個晃晃悠悠的雨傘。

那都是去祭拜的。

他沒往山上去,反而領著闞澤往另一端走:“這條路。”

闞澤跟在他身後。雨天路滑,這會兒黃土地泥濘一片,更加不好走,司景倒像是習慣了,愛幹淨的毛病並沒在這兒體現出來,褲腿濺上了泥星也一聲不吭。他們提著大包小包,裏頭是闞澤買的上墳用的東西,兩人踩著泥,往山背後走。

這一塊兒沒什麼人煙,當日長得茂密的樹林也未被砍掉。如今再來,早已經長得遮天蔽日了。

闞澤對這路仍有印象。他低聲問:“那邊是那條河?”

司景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