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前兩天實驗室裏還在感嘆以前都不覺得AD患者很多,但是自從進了抗默項目之後,總覺得身邊得AD的人越來越多了。
她當時還嘲笑過他們這是心理學上典型的自我暗示。
結果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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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鄭飛和夜東老師會麵做會議記錄和視頻錄製是陸一心這三天暑期工裏麵最後一項工作,也是心情最複雜的一項工作。
她對夜東老師沒有鄭然然那麽癡迷,但是閨蜜之間的喜歡總是會互相影響,夜東老師很符合她的審美,不高調不走明星偶像化執著專業。
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那麽近距離的接觸到屏幕後麵的人,隻是氣氛太沉重,她連打字的聲音都不自覺得放到最小。
夜東老師的聲音和配音的時候不太一樣,他本人的聲音低沉很多,更符合他這個年紀。
他看起來幷不像是患病的人,很有禮貌,和鄭飛握手之後還對著她和鄭飛鞠躬道謝,感謝他們能配合他的時間,在中午休息的時候來開這個會。
他很冷靜。
「我一共聯繫上兩家做AD臨床的製藥公司,還有一家在新加坡。」夜東老師落座之後,喝了一口茶,「對方的臨床進度比你們的快一點,已經有部分臨床進入三期了。」
「但是說實在的,我更希望我能留在國內做治療,新加坡畢竟人生地不熟。」夜東老師笑了笑,「我從小在華亭長大,這裏的每條路我都很熟。這病到後期據說會連怎麽吞咽都會忘記了,我覺得把那個什麽都不記得的我留在華亭,會比較安心。」
他始終都是笑笑的,在說到自己的病況,在安排後麵的事情的時候。
「最開始,我還以爲我得了抑鬱症,每天傍晚前後固定的時間段裏總是會覺得心情暴躁,嚴重的時候還會心悸,手抖。但是去醫院檢查,隻有很輕度的抑鬱傾向。」
「我的行程安排很滿,檢查沒事了之後我也就沒有再深究,畢竟每天都會發作的時間段很短,連續幾個月之後我都已經開始學著習慣了。」
「再之後,我發現我經常會記混時間,助理每天早上會安排我一整天的行程,但是我經常把下午的行程記成上午的。我以爲是工作壓力太大事情太多人有些疲勞,而助理也把每天一次的行程安排改成了兩次或者三次,我們還是誰都沒有注意到我那時候已經病了,幷且這個病已經慢慢變嚴重了。」
「真正讓我開始慌的,其實是因爲錢。」他還是笑著,苦笑的時候帶著嘲諷,「我開始開錯支票,支票上的小寫數字後麵有幾個零我怎麽都沒有辦法數清楚,我是因爲這件事,才去醫院做了一次全麵的檢查。」
「我去了十幾家醫院,國內所有甲級的在老年癡呆上有建樹的醫院我都去過了,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得了老年癡呆,雖然是早期,但是我病情惡化的速度很快,現有的藥物控製都沒有太大的效果。」
「我離需要專業護理的那一天可能隻有一年到兩年的時間,這是我目前所有的醫療資料。」夜東老師把那一疊厚厚的牛皮紙袋遞給鄭飛,「我知道進入臨床試驗是需要進行嚴格篩選的,我會配合你們的工作,同樣的,我也會去找新加坡的那家公司,說一模一樣的話。」
「我希望我後續的治療,是在自己清醒的情況下,自己做的選擇。」
「隻有生了我這樣的病的人,才會意識到能自己做決定是一件多麽珍貴的事情,希望你們能理解。」
他全程都冷靜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包括向鄭飛解釋爲什麽有幾張檢測單的數據會相差那麽多,他詳細的提供了自己的藥品清單,還非常細緻的和鄭飛確認了保密協議裏的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