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嶺起特別早, 天擦亮就出門,他先去醫院檢查牙,然後開車轉到市場買食材, 提著兩兜新鮮水靈的食材回家, 他心情甚好, 哼著歌進廚房準備晚飯。
到下午, 門鈴聲按時響起。
江越向來準時得可怕。
秦嶺端著最後的老鴨湯出來, 放到餐桌,急急跑去開門。拉開門,果然是江越,他側身讓開,笑容滿麵:“來得正好, 剛好開飯。”
江越卻沒進來:“吃過了。”
秦嶺笑容僵了一下,隨即他又說:“怪我, 沒提前告訴你我有做飯,那你喝碗湯, 老鴨子慢火燉了一天。”
他手無意識抓緊門把。
總覺得。
不安, 很不安。
上次有這種感覺, 是他出國前夕, 終於鼓起勇氣去找江越告白。結果在江家門口,他撞見班長在告白。
“江、江越。”班長臉皮漲得通紅,“我喜歡你!”
江越:“我不喜歡男人。”
那一刻,秦嶺的心瘋狂下墜,仿佛無底洞一般, 永遠墜不到底,不安,彷徨,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是盡頭。
他屏息著,悄悄藏進花叢。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喜歡?”班長急切辯解,“你也沒和女人交往過不是嗎?”
“我修正,我不喜歡人。”
班長:“……”他臉皮更紅,像是爛透的番茄,他低聲哀求,“呐……呐江越,你能抱抱我嗎?求你了,以後我要去外地念大學,再也見不到你,你抱抱我當做離別好嗎?我從初中開始喜歡你,你就當可憐我,當我是一隻狗,一隻貓,或者你喜歡的隨便什麽都行,行嗎?”
班長卑微到極致,江越卻是抬手看眼手表,鼻翼微微皺起,他說:“說完了?還有兩分鍾到我看書時間。”
秦嶺無法形容那一刻班長的臉色。
受傷,不可思議,驚詫,最後變得瘋狂,他五官都哭得扭曲,咆哮著衝江越喊:“江越,你沒有心!”
“一分鍾。”
“江越……”班長捧著臉在他麵前蹲下,似乎用靈魂在呐喊,聲嘶力竭,不斷重複,“江越,你沒有心……你沒有心……”
江越沒有任何反應,時間到,他繞過班長,進門,關門,隨後,二樓的燈光亮起,江越準時看書。
夏天的夜,蟬鳴還在黑暗裏此起彼伏,秦嶺不知道班長什麽時候離開的,隻是等回神,他臉上的淚水全風幹。
同時他做了個決定,他,今生絕對不和江越告白。
他很怕,怕看到江越的毫不在乎。
現在他和那晚一樣焦灼不安。他甚至開始後悔,他今天迫不及待打開這扇門。
“公司還有事。”江越說,“我說完要回去。”
秦嶺臉色非常難看,掌心逐漸冒汗,抓緊門把的手黏糊糊的,他眼神躲閃,吐字都開始艱難:“那、那其實今天可以不用說,等你下次有空,我……”
江越:“你知道路景。”
不是疑問,是肯定。
秦嶺條件反射看向江越,現在聽到路景,他牙疼:“什麽意思?”
江越瞳孔顏色幽深,平靜說:“管好你的人,下次再找路景麻煩,我會百倍奉還。”
他的人??秦嶺不明白:“阿越,你在說誰……”他猛然頓住,不是很確定,“蔣有南?”
江越默認了。
秦嶺頓時啞巴吃黃連,他找蔣有南是誤會他和江越關係,不料現在反而江越誤會他和蔣有南,他著急解釋:“阿越,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蔣有南沒有關……”
“不重要。”
不重要。
三個字,秦嶺凍住。
他突然明白,為何會不安。
現在的場景,完美複刻幾年前的那夜,隻是比起班長,他更加不堪。那時江越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現在的江越,有了在意的人。
恍惚之間,他像打開潘多拉魔盒,發現一個,他其實知道,卻始終不願意承認,而假裝不知道的事實——江越知道他的喜歡。
江越一直知道,知道他是如何無法自拔,掙紮著愛他,而江越卻是冷眼旁觀,不在意他的喜歡。
因為無所謂,因為不重要。
他,秦嶺,在江越眼裏,隻是一個無所謂和不重要的人,當初不是他死皮賴臉纏著江越,江越甚至不會和他成為朋友。
“阿越。”他抬頭,直直望向江越的眼睛,露出蒼白慘然的笑,“你知道吧,我喜歡你。很早之前,我就他媽的喜歡你!”
江越沒回答,片刻:“不重要。”他抬手看眼手表,“我要趕回公司開會,先走了。”
秦嶺忽然明白班長那時的聲嘶力竭。他徹底崩潰,衝著江越怒吼:“江越,你沒有心!”隨後,屋內響起劈裏啪啦的動靜,秦嶺精心準備的晚餐,一秒鍾付諸東流,徒留滿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