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記得找我報銷買殺蟲劑的錢。”林冬不動聲色地挪開位置,起身朝衛生間走去,“你先睡吧,我衝個澡。”

保持距離,對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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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唐喆學睡不著,一閉眼就是林冬抽屜裏的車禍現場照片。從警至今,他並未親眼見過如此慘烈的死亡,還是穿著警服的同僚。這讓人很容易產生移情,仿佛擠壓到變形的車體裏的屍體,是自己。

突如其來的死亡,不容反抗。

——我要是死了,死前的最後一秒會想什麽?

他默默地思考著,沒有答案。父親去世是他第一次直麵親人的死亡。和看到陌生人的屍體感覺不一樣,他一度很難相信那個在外麵說話粗門大嗓,回家在他媽麵前卻細聲細氣的男人就這樣走了。

停止呼吸,停止思考,一切歸於虛無,隻剩親人的悲歎飄入天際。

臥室門開著條縫,門廊的燈光透過縫隙投在床單上。他能聽見林冬翻身的聲音,想來習慣熬夜的人生物鍾亂了,正輾轉難眠。又過了一會,打火機擦燃的聲音響起,他隨即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

起身下床走到門口,唐喆學探出頭對靠在窗邊抽煙的林冬說:“組長,抓緊睡吧,明兒還得早起。”

林冬點了下頭:“沒事,我一般睡三四個小時就會醒。”

聞到煙味煙癮就被勾起來了,唐喆學上前問林冬要了隻煙,低頭借著對方的點燃。

大概是長時間窩在地下二層的辦公室裏不見日光所致,林冬的膚色比常跑外勤的同僚要淡幾個色度,站在暗處顯得露在衣服外的皮膚很白。燃燒點忽明忽暗,煙霧嫋嫋而上飄過烏黑的眸子,微弱的光線凝在其中,宛如夜空中的點點星光。

唐喆學沒來由地喉嚨一緊,咽了口唾沫錯開盯在林冬臉上的視線,結果不留神把煙噴對方臉上了。他抬手揮煙,卻見林冬笑了起來。

“怎了組長……你笑什麽?”

“想起以前設卡堵點蹲守嫌犯的時候,大冬天的車窗戶也得開著,要不一車四個人,一根接一根抽煙,沒堵著人呢都先被熏暈過去了。”垂手將煙灰彈進放在窗台上的煙灰缸裏,林冬笑著搖搖頭,“我以前不抽煙,結果進警隊才兩年,活脫脫被他們帶成老煙槍。也沒辦法,要不真困呐,蹲點未必在市裏,到處都是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能買到咖啡提神。”

唐喆學苦笑:“我以前煙癮也不大,就是進分局刑偵支隊之後……哎,熬夜標配,煙,打火機,濃茶。我頭回跟出去堵人,看史隊扔了一條煙進後備箱,還想著這得抽多久啊,結果才三天,他就又扔了一條進去。話說我那天算了算,這一個月光抽煙就得一千多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