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張卓微微皺起眉頭。垂眼向下看去,隻見船員正像趕牲口一樣將偷渡客們往船艙裏轟。不多時,又見傷痕累累的唐喆學抱著渾身透濕的林冬,也讓大副趕下了船艙。顯然他們沒時間去管唐喆學和林冬為什麽會弄成這樣,反正,都會變成死人。

站在船長的斜後方,他的眼神逐漸陰沉:“沒必要做這麽絕吧。”

船長不耐低吼:“無毒不丈夫!別他媽像個娘們似的!你想死,陪他們下去!”

他的出言不遜令張卓垂於身側的手驟然攥握成拳,隨即又緩緩放開。勸說無用,船的所有人不是船長,他也隻是雇員,炸了這船他一點不心疼。而和他自己的命比起來,艙底那十個人的命顯然不值一提。

——我的罪過?嗬。

仰麵望向蔚藍的天空,張卓輕輕釋出盈滿胸腔的濁氣。

——這世界上比我罪孽深重的人,何止千萬。

偷渡客們被集中在餐廳裏,一個個驚恐不安,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副點過人頭,出來帶上艙門,順手拽過旁邊的一根抄網,橫著插入圓盤狀的把手,將艙門死死卡住。又轉身招呼船員拎來柴油,潑灑到船艙之內。

唐喆學到廚房裏尋了桶果汁給林冬灌下去,終於看那蒼白的臉上泛起絲紅潤。林冬慢慢撐著桌子坐起來,下意識的抹了把臉,發現眼鏡不知道掉哪去了。不過近距離麵對麵,他還是能看到唐喆學滿臉的傷痕和血跡,不由得心口緊緊揪起。

環顧周圍,他發現所有的偷渡客都在餐廳裏,趕緊問唐喆學:“人怎麽都下來了?我哥呢?”

“可能是海警追上來了吧,船長讓所有人都到底下躲著。”唐喆學的聲音近乎蚊呐,“張卓還在船上,那個……他剛救了你。”

“……”

林冬皺眉低頭,無奈的歎了口氣。正欲開口,忽然縱了縱鼻梁,眼中瞬間閃過絲驚訝,一把揪住唐喆學的衣袖:“你聞!是不是有柴油的味道?”

唐喆學揚臉抽了抽鼻子,可惜張卓給他打的太狠了,現在鼻子還堵著,喘氣都得靠嘴,什麽味兒也聞不見。等不及他的反饋,林冬撐著椅背站起身,走到被關得死死的大門邊,蹲下身,仔細聞了聞,臉色登時一變——

“他們要炸船!所有人都出去!”

他這一嗓子吼得本就惴惴不安的偷渡客們全都慌了,紛紛衝到門口用力推門。然而門外的轉盤把手被卡死了,裏麵怎麽推也推不動。有人抄起椅子砸門,卻根本砸不動成噸重的金屬密封門。一時間咒罵聲哭聲此起彼伏,死亡的陰霾籠罩在每一個人心頭。

他們被徹底困在這裏了,就像被關在罐子裏的老鼠,隻等活活被燒死。

林冬仰頭觀察天花,未見有排風口,片刻後他轉頭望向廚房的方向,推了把正在安撫其他人情緒的唐喆學說:“卸抽油煙機!從排煙管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