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數林冬級別最高,年輕幹警們一會過來一個敬酒的。林冬酒量不好,唐喆學心知肚明,過來敬酒的他能攔就攔,攔不下的基本都給替了。他屬於天生自帶酒量的那種人,白的半斤起步,啤的論箱喝。史玉光同誌發現他有這個特長的時候,說要是放在早些年,他靠喝酒就能喝出兩杠三花來。

當然不是說純靠喝酒了,幹警察沒真本事怎麽著也升不上去。而是在傳統的飯局文化中,酒這東西等於誠意。去下屬單位辦案子,不喝,說明你看不起人家。去外地辦案子,不喝,人家說你裝孫子。史隊說自己剛當警察的時候,和師哥——唐喆學他爸唐奎——跟著師傅去甘肅追逃嫌犯,當地同僚接待他們,第一頓飯就給他倆喝吐了。後來他倆癱在招待所的床上,酒勁兒還沒過呢,師傅已經在當地同僚的鼎力支持下把人逮回來了。

現在一是管的嚴了,二是大家也知道酒這東西太傷身,能少喝還是少喝。然而整日在高壓環境下工作,偶爾的放縱一把,還是有必要的。

羅家楠的酒量是臥底的時候練出來的,局裏沒幾個能喝得過他。他自己說,那個時候不喝不行,可萬一喝高了嘴皮子一禿嚕,回頭他媽命沒了,必須得硬著頭皮練。但是跟兄弟們一起喝酒不用在乎那些,三兩酒下肚,他就開始滿嘴跑舌頭,牛逼吹的祈銘在旁邊聽著直皺眉頭。實在聽不下去了又不好當著眾多同僚的麵折羅家楠麵子,祈銘藉口上廁所從包間裏出來,到走廊上透氣。

沒過一會,包間門再次被推開,林冬從裏麵出來,站到立於窗邊的祈銘身側。知道祈銘戒菸了,他沒跟對方客氣,自己點了支菸就著推開的窗戶緩緩呼出口煙霧。他大概喝了有一兩白酒和兩瓶啤酒,現在臉上紅得能鋥出血來,但神誌還算清楚。

側過頭,他看著直視夜幕的祈銘,淡淡道:“聽說,找著當初下令殺你父母的人了。”

“嗯,批捕了,”祈銘微微垂下眼,“可惜看不到他執行死刑的那天了……八十多歲,老年性肺氣腫,離開氧氣瓶連氣都喘不動,不過看他那狀態,可能都熬不到開庭審判,嗨,就這樣吧,我反正已經看開了。”

聽了他的話,林冬抿了下嘴唇,欲言又止。殺祈銘父母的槍手是林陽,這道刺一直橫在他心裏,他相信祈銘更不可能忘記這個事實。

“對不起,祈銘,”他艱難地擠出聲音,“我哥他……我替他向你道歉。”

空氣彷佛靜止了一瞬,隨後又開始緩緩流動。祈銘的歎息幾不可聞,然而他終歸隻是搖了搖頭:“我沒必要恨一把槍,再說那是你哥,不是你,你沒必要覺得在這件事上有什麽對不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