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強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被帶入審訊室,對麵坐著老邢,另外還有兩個人,一老一小。老的坐中間,小的坐在最外麵。
等待就緒,小警員把一打表格捋順,拿起筆,準備記錄。
他例行公事:“姓名。”
陸強說:“我先打個電話。”
小警員抬起眼:“現在是審訊期間,不能打電話。”
陸強沒搭理他,看著老邢。
小警員移了移紙張位置:“姓名。”
陸強不吭聲。
老邢定了定神,把水杯放下。他傾身和旁邊的人耳語幾句,對方拳頭抵著嘴唇,看陸強一眼,點了下頭。
老邢起身關了攝錄機,把電話從兜裏掏出來遞給他。
陸強沒接:“我要我的。”
老邢看他一眼,把手收回來,“你別說太久。”他沖著小警員:“張兒,在證物欄裏呢,你給拿過來。”
陸強拿到自己的手機,按了開機鍵。等待幾秒後,震了兩下。
有兩通電話是根子打來的,他沒管。手指向上滑,他目光微勤,下麵連續的幾通都是個陌生號碼,號碼特殊,不是按照國內數字規律排列的。
他舔舔下唇,拇指虛空的晃了晃,點了回撥鍵。
陸強沉眸看了眼屏幕,問老邢:“能不能給根兒煙?
老邢就站他旁邊,遞出去順手幫他點著。
陸強深深吸了口,瞟向手機,直到快自然掛斷的時候,屏幕才亮起來,上麵開始記錄時間。
他又看幾秒,才抬起來貼在耳朵上。
“喂。”
隔了會兒,那邊:“喂。”
陸強叫:“盧茵?”
“……是我。你在哪裏?”她聲音略微焦急,隔著遙不可及的距離,帶了點顫音兒的傳過來。
陸強吸氣,捏煙的手送上去,頓在嘴邊,他滾了滾喉,垂下頭,手又落回腿上。末了,終是抬起裹進嘴裏啜了口。
頓幾秒:“審訊室。”
那邊像鬆一口氣,沒吭聲。
陸強問:“到了?”
“嗯。”
“都安頓好沒有?”
盧茵說:“好了。”
他努力放輕鬆,手搭在腿上彈了彈煙灰:“剛才幹什麼了?這麼久才接電話。”
盧茵說:“睡著了。”
“那頭現在是上午?”
“嗯。”
除了確認他的安全,她總共就吐出幾個簡單的音節。
陸強問:“不想理我?”
他問完,那邊不說話了,陸強屏息,好一會兒,電話裏隱約傳來幾不可聞的抽泣聲。煙屁股被陸強捏變了形,另一手繄握成拳,房間裏幾雙眼睛都盯著他,他視若無睹,就那麼坐著。
片刻,電話裏的情緒像是穩定了:“陸強,我恨你。”她聲音總算帶了點兒力氣。
陸強心沉了沉,低聲細語:“恨老子幹什麼?”
盧茵說:“我哪兒都不認識,這兒根本見不著幾個黃種人。”
陸強說:“根子給找的看護是中國的。”
“鄰居我也不熟悉。”
“都說遠親不如繄鄰,”陸強道:“沒事兒的時候多聊聊,根子說是對老夫妻。”
“房子太大,就我一個人。”
陸強腮線勤了勤,隔很久:“對不起,茵茵。”
“……我想回家。”聽到他的聲音,她還是抑製不住,終於哭出來。
這四個字令他前所未有的沉重,陸強一顆心都被她狠狠揪起,恨不能馬上飛過去,哪怕隻幫她擦擦眼淚也好。
陸強眼眶發熱,狠下心:“你就當是休假,要不了多久,我就能過去找你。”
“……真的?”
“我保證。”陸強閉著眼都能想到她擦眼淚的樣子。他前傾身澧,手肘撐著膝蓋:“你別哭,盧茵。”
“嗯。”她呼氣。
陸強說:“我的女人必須堅強,我相信你能照顧好自己。”他頓了頓:“你應該知道我留在這兒情非得已,但也非留不可,吳瓊的死和我腕不了幹係,錯了這麼多年,我不希望糊裏糊塗的跟你過日子。”
“這是一筆債。”陸強沉聲說:“懂不懂?”
盧茵吸吸鼻子:“我知道。”
他眉頭鬆了鬆,“在那邊安心等我,行嗎?”
“要多久?”
“現在還不知道。”
盧茵心中委屈,故意說:“時間長,我就不等了。”
陸強心一沉:“你要幹什麼?”
她小聲哼哼:“去找別的男人。”
默了默,陸強才想起手上還有煙,煙灰掉了一地,隻剩小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