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虛度時光,比如低頭看魚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離開
浪費它們好看的噲影
我還想連落日一起浪費,比如散步
一直消磨到星光滿天
我還要浪費風起的時候
坐在走廊發呆,直到你眼中烏雲
全部被吹到窗外
我已經虛度了世界……”
陳念坐在屋頂的晨曦裏,輕聲念本子上的詩歌;北野在她身旁,低頭彈吉他。
清風吹過屋頂,紙頁和少年的頭發飛揚。
陳念念完了,扭頭看北野。他也彈完一串和弦,目光從眼角斜過來,瞧她半刻,說:“有進步。”頭又低下去,手指在吉他上輕敲幾下,開始另一串和弦。
不太熟練,斷續而反復。
少年們都在練習。
巷子裏各色早餐香味傳來,全是城裏最特色的小吃,蒸糕,炸糍粑,煎豆皮,紅薯餅。
陳念說:“原來,曦城還有,這個地方。小米說,那個紅豆麵包,是她吃過,最好的。”
北野看她一眼。
陳念解釋:“小米是,我同桌。”
北野問:“你們以後還會是朋友?”
陳念點頭:“會。”
“為什麼確定?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
“小米也會,去北京,我們約好的。”
北野沒接話了。
陳念忽意識到什麼,低下頭。頭低下去,念頭卻冒出來;昏抑不住,湧到嘴邊,她想說什麼,卻嚇一跳,把那句話咽了下去。
她重啟話題,問:“這裏是,你家嗎?”
“不是。”北野說,“我不是曦城人,小時候跟著我媽過來,被她丟在福利院。”
陳念不知如何接話。
“你呢,本地人?”
“嗯。但媽媽去了珠海,打工。”
北野沒說話,彈著不成調的歌子。
陳念輕滂雙腳,望見那條鐵軌,想起那次出走,胸口漸漸湧上一陣不安分的沖勤。
“北野?”
“嗯?”
她雙手撐在樓沿,俯瞰樓下,像要掉下去,又猛抬頭,說:“要等不及。”
“等不及什麼?”
“離開這裏,離開家鄉。……時間再,快一點,就好了。”
“為什麼想走?”
“走得遠,就能長大了。”
“為什麼想長大?”
“不想做,弱者。幼小的,都是弱者。”陳念說,“長大了,就能自己保護自己。”
和弦中斷一秒,北野側頭看她,鬢發滑落在他幹凈的側臉:“有人會保護你。”
“沒有。”陳念搖頭,“危險是無虛不在的;恐懼是不可……被保護的。”
隻有自己。
少年們盼望長大的心,急切,不安,顫抖,像彎弓上一支要離弦卻被手掌死死拖住的箭。
陳念執著地望著遠方,北野以同樣的眼神望她。
“蘭西路和學府路那邊,一個騎摩托車的,年紀應該是學生吧。”
“顏色?”陳念急道,“車,顏色。”
“好像是紅黑色。”
陳念冷汗直冒,立刻掏出手機打給北野。盛滿夕賜的狹窄小屋裏,手機在桌麵的《聖經》封皮上震勤。
她飛奔過去。
經過一家花店,店員倒水時她正沖過,來不及收手,髒水潑她一身。店員慌忙道歉,她頭也不回跑開。
跑到交叉口,她汗淥成了水人。路口果然有車禍,她急匆匆撥開人群膂進去,一片慘狀。然而,車不是那輛車,人也不是那個人。
陳念又費力地膂出來,心想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