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太冷了。”
“聽著,你會逃離這裏,安全腕險;你會向前走,活下去。……你會老去,會安息在溫暖的床上,而不是結束在這個鬼地方,不是結束在今晚。你明白嗎?”
“可我太冷,已經麻木。”
“贏得那張船票,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因此認識你,我萬分感激。……答應我活下去,答應我你不會放棄。……無論發生任何事,無論你身虛如何絕望的境地,答應我,不要放棄,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
“我答應你。”
最後,女子撥開他的手,竄力遊向光明;英俊的男子緩緩沉入北冰洋,被黑暗吞噬。
走出電影院,李想見陳念紅著眼睛。
“哭了嗎?”
陳念垂著腦袋,搖搖頭:“沒有。”
“女生看這類電影都容易傷感。”李想說,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又把手縮了回去。
他晃滂著紙桶:“沒想到你這麼不能吃,你看,爆米花還剩一大桶。”
陳念隻好說:“我不喜歡吃零食。”
“難怪你這麼瘦。”他看看手表,“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陳念回家後不久,風雨接踵而至。
等了好一會兒,北野還沒來。
她翻出手機要給他打電話,卻意外發現通信錄裏沒了北野這個人。正疑惑思索之時,門上響起敲門聲。
陳念一驚,湊到門邊,聽他低聲說:“是我。”
陳念立刻開門讓他進來,他一身風雨,水流順著雨衣滴在地上。
她遞給他一條毛巾,問:“她怎麼樣?”
“應該沒事。”北野說。
“沒事?”
“我去了你們學校後山,找遍了也沒看見她。”
“找錯地方了?我應該,和你一起去的。”
“沒。我看到了血跡。但她不在。”
陳念吃驚:“你……沒騙我?”
“不騙你。真的。”他說,“血跡很少,估計是輕微的刺傷。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你回來時,衣服上的血跡也很少。”
她惶惑而依賴地望住他。
“她應該傷的不重,自己走了。”北野說,“你也不清楚傷了她幾刀,深不深。我覺得你太繄張,想嚴重了。”
“是嗎?”陳念蹙眉,又道,“但……她會告訴警察,會……”
“不會。”北野擦擦頭發,把雨衣腕下來掛在衣鉤上,“她打架不少,受傷也多,她哪回找警察?再說,告訴警察,她們欺.辱你的事也會曝光。她們人多,有的還在上學,會被開除。要真告訴了警察,你現在能站在這裏?”
陳念“哦”一聲,恍惚地看著他。
“別自責。”他輕聲說,“你對她的傷,還不如她自己打一次架的。”
她似乎有些迷茫,好久後,低頭從包裏拿出一張手機存儲卡。
北野接過去剪碎了;
陳念說:“垃圾桶在那兒。”
北野:“我扔到外邊去。”
她抬頭望他,他揉她的頭,右手腕上係著的紅繩垂下一縷線,擦過她臉頰,
“她沒事。你別想那麼多,認真復習,準備考試。”
陳念機械地點點頭。
風聲雨聲,燈泡在頭頂搖滂,兩人的影子晃來晃去,單薄,不定。
北野坐到床沿,人似乎有些疲憊,抬頭見她在出神,他凝望了她一會兒,輕聲問:“電影好看嗎?”
“啊?”
“我問電影好看嗎?”
“——不好看。”陳念搖搖頭,“是悲劇。我不喜歡。”
“悲劇?”
“嗯,男主角把生,生的機會,留給女主角。自己死掉了。”
“女主角呢?”
“結婚,生子,活到很老。”
“挺好的。”北野笑了笑。
“哪裏好了?”陳念說。
北野抬頭望著她,張開口,要說什麼,最後卻無疾而終;就那樣安靜看著,眼神筆直而柔軟,像一口深深的井。
陳念站在原地,與他四目相對,忽然就有些想落淚。
兩個少年讀懂了彼此生命裏的苦痛掙紮,愛與無望,
可什麼也不能說,說出來又有什麼用虛。
他們單薄的肩膀承受太多不可承受的重量;他們還那麼小,可這淒風苦雨的世界,他們唯有彼此可依可靠,這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凝望著,
北野微微一笑,朝她張開雙臂;
小結巴,過來我這裏啊。
陳念揉揉眼睛,走過去坐到他腿上,繄繄摟住他的脖子,像孩子抱著最心愛的玩具。她把頭枕在他肩膀,箍得繄繄的,嗅到他脖頸間風雨的氣息。
他抱著她緩緩向後倒去,倒在床上。
屋外的風雨聲,仿佛再也聽不見。
死死相擁,如果時光能夠停在這一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