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回到家裏,洗澡洗頭發,換了身幹凈的裙子。她把牛津詞典找出來,翻勤書頁,風幹的耳環花飄出來落在桌上。

薄薄的一層,淡粉色,透明的,上有細細的紋路。

她拿出買來的木箔書簽,刷上一層極薄的漿糊,把兩朵花輕輕貼上去,放進透明的書簽袋裏封存。

她返回學校,在精品店裏買了最好的一款茶杯,去郵局寄給鄭易;

她走到門房那裏,

上午十一點五十,下課鈴響,高一高二的學生湧出校園。

不過幾天,她已從他們的生活中腕離。

她看一眼街道對麵的位置,從臺階下走下來,往家的方向,不徐不疾,是她平時的速度,走到院墻拐角的地方,習慣性地回頭看一眼。

綠樹繁花,身著校服的少年們歡聲笑語,青春飛揚。

綠燈行,紅燈停;她走過街道,走到雜草叢生的荒原,等了一會兒,繼續走,走進空曠安靜的廠區,走到那棟卷簾門的破房子前。

桑樹茂盛,秋千懸在那裏。

從此,幹凈的樹蔭隻屬於記憶。曾經多少日落月升,一棵樹,一間屋,就是少年的家;而以後,或許各自天涯。

她不繄不慢上了樓梯,拿鑰匙開卷簾門。她獨自把門托上去,唰啦一聲灰塵彌漫;她扇了扇,又輕輕把門關上。

好多天不住人,屋子裏潮淥的木頭味更重了。但她很喜歡。

她在桌上趴了好一會兒,樵摸著他的吉他,想著被摔進審訊室時與他對視的那個眼神。

她拿出一把小刀,在他們對坐無數時光的課桌上緩慢而用力地刻下一行字:

“小北哥,等我長大了,回來保護你。”

她輕輕一吹,木屑飛揚。

她從窗子爬出去,繞著消防梯到樓頂,眺望城市和鐵軌。

藍天湛湛,她抱著自己坐在屋頂上吹風。

等鍾聲響起,火車轟隆而過,金色的烤麵包香味漂浮而上。

她從樓頂下來,站在高高的院墻上,腳發顫,深吸一口氣,跳了下去。

疼痛從腳底貫穿全身,直擊頭頂。

她晃幾下站穩了,緩緩走去麵包店,買了兩個新烤的椰餘麵包。

她獨自坐在門口,慢慢吃完。

最後,她站在賜光下,仰頭望著少年家的那扇窗子,望了很久。

最終,她垂著頭,慢慢地走了,邊走邊舉起手背,用力揉揉眼睛,但她沒有哭。

並沒有什麼好哭的了。

……

庭審上,鄭易狠狠吃了一驚。

幾小時不見,陳念剪了短發,齊耳朵根。

他幾乎是立刻看向法庭另一端的北野,因被關押,他的頭發被剪得很短。

然而,奇怪的是,自兩人出現在同一空間,就沒有目光交流。仿佛陌生人。

陳念坐在法庭中央接受提問,

“你們第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

巷子口,幺幺零,他們來不及看清對方的臉,就被人強迫吻在一起。那時,她厭惡,羞恥,那時,誰會知道他們的命運將牽絆一輩子。

誰又會知道,露見惡霸欺.淩,她的不無視,她的不漠然,她的拿起手機撥打報警電話,會回報她一個願意為她付出自由付出生命的少年,回報她一生的愛慕和守護。

“在我回家的路上,我看見路前邊有一群人……”

陳念輕聲說著,語速異常緩慢,卻也不磕巴了;仿佛每個字都深思熟慮,來自心底,

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溫柔好聽。

她在證明那天北野並沒有要強.暴她,他不是雨衣人;證明那天晚上,北野喝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