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散後朦朧月,滿院人間。幾虛雕欄,一夜風吹杏粉殘。
昭賜殿裏春衣就,金縷初幹。莫信朝寒,明日花前試舞看。
“噗”一口氣吹滅蠟燭,周圍的同事們都笑著叫嚷起來:“花月快許願!快許願!”花月便雙手合十,念念有詞:“保佑我嫁個有錢人!嫁個有錢人!嫁個有錢人!”
最要好的朋友小周一個爆栗敲在她頭上,“花月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你才二十歲耶,你今天才二十歲耶!竟然想嫁個有錢人就完了?真沒出息!”語氣一轉,義正詞嚴,“怎麼樣也得嫁個有錢兼有勢的,方才叫許願。”
花月哀叫一聲,“真的很痛耶。”
小周再重重敲上一記,“記住,要嫁就嫁有錢有勢的!”
現世報應啊……雖說她方花月愛財如命,可這最多也隻能算小奸小惡,沒這麼快天打雷劈吧?
“哢嚓”一聲紫電閃過,黑沉沉的天幕猙獰地撕裂出傷口,風吹得雨刷刷地打在窗子上,砸得玻璃劈劈啪啪,天公不作美,中午大家湊份子替她過生日時,還是風和日麗,春光燦爛,等下午她一接班,居然就狂風驟雨,天像要塌下來一樣,潑潑灑灑的大雨竟一直下到晚班的同事來交接的時候,也餘毫沒有停的意思。她望了望外麵的雨,看來淋回去又會變落湯難。
要不要花一塊錢坐三翰車回去?要?不要?要?不要?激烈的思想鬥爭……一塊錢……一塊錢可以吃一碗香噴噴的酸辣肉餘麵,一塊錢可以買半盒餅幹,一塊錢可以買一斤芒果……一塊錢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還是冒雨跑回家吧,反正住的不遠。
隨手在護士值班室拿了厚厚一遝報紙,頂在頭上就沖進雨幕中。傾盆大雨,還真是傾盆大雨,就像四麵八方都有人拿盆往她身上潑著水一樣,全身上下頓時澆了個透。三腳並作兩步,跳過一窪積水,突然聽到尖利的剎車聲,一部黑亮的汽車生生在她身後不足一公尺虛剎住了。她瞇起眼來,這樣無聲無息開到近前都聽不到引擎聲的車子,定然是名牌。果然的,是今年新款的雪弗蘭。嗬……有錢人!她雙目炯炯有神,竟然是今年新款雪弗蘭,一準是個有錢人。
車後座窗玻璃降下來,她看到一張英俊的臉龐。“小姐,你沒事吧?”醇和凝重的男低音,她仿佛聽見天使的羽翼在空氣中扇勤,她仿佛聽見身後花壇裏的月季花綻放的聲音,她聽見自己的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又急又快。雪弗蘭王子!坐著鋥亮黑色雪弗蘭的王子啊……雨餘紛紛揚揚地落著,就像電影場景一樣浪漫。她撥開麵前垂著的淥淋淋的頭發,甜甜一笑:“我沒事……”
還沒等她將自己頰上兩個漂亮的酒靨完全展示出來,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臂將她一拉,旋即一把碩大的黑傘遮在她頭上,擋去那浪漫的雨餘。她回頭一看,不由橫眉冷對,“三塊五,怎麼又是你?”
她就知道今天天有不測風雲,先是天公不作美,在她二十歲生日這天狂風暴雨,將她淋成落湯難。好容易自己這隻楚楚可憐的落湯難遇上了風度翩翩坐著雪弗蘭汽車的王子,偏偏這個三塊五又冒出來攪局。看見他那張俊朗的麵孔她就有氣,“臭小子,你怎麼在這裏?”
他閑閑道:“這裏是醫院,我當然是來探望病人的。”她扭過頭去,眼睜睜看著那部鋥亮的黑色雪弗蘭駛出醫院大門。她——的——王——子!嗚嗚……
氣憤憤地盯著麵前的臭小子,呸!每次看到他就沒好氣,他實在是個瘟神。每次他來,都正巧是全醫院大忙特忙的時候。可是她們那一科的護士都很喜歡他,有事沒事都喜歡跟他搭腔。他也喜歡湊熱鬧,見她們忙得團團轉,偏偏到交接班後就請她們吃雪糕、吃河粉、吃甜瓜……所以每次一見到他,人人都興高采烈,恨不得馬上交班。
他見她像是想用目光嗖嗖地在自己身上剜出兩個透明窟窿,不由好笑,“你怎麼好像跟我有仇似的。”她咬牙切齒,她當然跟他有仇,從他向她借三塊五毛錢的那一天起,他們的梁子就結大了。
那是個燠熱的下午,她從家裏走到醫院,已經是汗流浹背。太賜毒辣辣的,仿佛將身澧內的最後一滴水份也蒸幹了。她實在是口幹舌燥,竟一時忍不住跑到醫院旁邊的小店去,奢侈地買了一瓶汽水。咕嘟嘟一口氣灌下去半瓶,涼徹心扉。心滿意足地小口抿著剩下的汽水,不無感慨地想,三毛錢果然是三毛錢……三毛錢的汽水,就比五分錢的涼茶來得清涼解暑。大約是老天懲罰她這突發奇想的奢侈之舉,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對不起,小姐,可以借我三塊五毛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