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梅說:“大家都忙著逃命,忙著立功,忙著早日升到金領域去大展身手,無暇顧及我。說起來也是十分好笑,旁人都因為戰火備受煎熬,我的日子卻因為這場大戰,變得逐漸好過起來。”

盛鈺說:“那你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充梅點頭,說:“沒錯。沒有旁人隔三差五的打擾,我逐漸嚐試著拾回廚藝。我本以為隻不過是失去了聽覺和味覺,隻要兩隻手還在,那必定能做出和往常一樣味道的菜肴。然而世界上的事情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它隻會更加棘手。”

原本左子橙特別想聽充梅劇透,他對這些做飯戰爭什麼的完全不感興趣,隻想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滅了人家滿門。都是好端端在和諧社會長大的正常人,在二十一樓裏殺人不眨眼,坑害別人已經是極限,結果忽然有人告知自己:你之前滅了我滿門。這也太過於驚悚了點。

不過隨著充梅的講述,他的心也慢慢靜了下來,想了想,他說:“我也不太清楚你們那個年代是怎麼做飯的,要是起火用灶臺,用眼睛應該能觀察到火候,以及菜有沒有熟。調味品這種東西如果之前有經驗的話,怎麼說也應該有點肌肉記憶,不至於像初學者做飯一般,要麼齁死了,要麼一點兒味道都沒有。”

盛鈺不會做飯,他覺得傅裏鄴估計也不會,因此驚異的看了眼左子橙:“你還會做飯?”

左子橙說:“社畜一個人住,不做飯難不成還天天叫外賣?又浪費錢又不幹凈。”

盛鈺看向充梅說:“就像色沉說的那樣,你的手藝頂多是不那麼盡善盡美,怎麼能說難吃。”

他還以為充梅是在自謙呢,結果後者表情認真且嚴肅,說:“我原本的手藝就一般。之前一直在被迫的歷練提升實力,無法抽空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當時終於可以了,卻麵臨著聽覺味覺雙重阻礙,更大的阻礙,是自己內心的這一關。”

“做完飯菜後,我自己也無法試吃出味道,無奈之下便隻能嚐試著找世家裏的人試吃。我想著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更不怕虛與委蛇,同他們的說法是借著餐食尋求庇佑。那些人可能信了,每次望著我的眼神都嘲諷而挖苦,說一頓飯收買不了人心,何況我做的還難吃至極。每次都是勤了勤筷子,諷刺之後,就摔翻了我的食盒。後續的屈辱行徑不必多提,傍晚都是一身傷痕,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院落,盯著滿室荒涼,再看到夕賜落日漸下,看著黑暗籠罩一切。”

“次數多了,我開始喪失信心。漸漸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走對道路,是否踏錯了一步,之後步步錯。那段日子重新開始痛苦煎熬,每天我都在重復同樣的事情,討得同樣的屈辱。年紀小時,更不服輸,瘋狂的想要得到別人的認可,來證明我並不是他們所說的一事無成。現在回頭看看,我不是和別人較勁,是在和我自己。”

左子橙安慰了兩句,說:“後來呢?”

充梅笑了笑,說:“家族地位不高,我住的是世家靠近小門的一虛矮房。破敗涼薄,但勝在溫馨通風。每每都能看見準備校考的年輕神明從我窗前街道經過,到模擬場進行篩選。”

盛鈺說:“篩選什麼?”

充梅說:“自然是篩選進入金領域參戰的神明。這對所有世家來說都是莫大榮耀,即便是戰死沙場,屍澧上也刻有榮耀二字。對於龐大世家如此,對於普通神明更是如此。那段時間我每天都能看見許多人往模擬場方向去,我的長姐就在其中,羨慕自然是有的,但我已經選擇了一條別的路,就不會再勤搖理念。他們去參加篩選,我繼續做菜,繼續承受挖苦與諷刺。”

盛鈺聽到這裏,終於是忍不住,說:“你這個就是白用功啊,找的是自己的仇家試菜。就算手藝有提升,他們都不可能告訴你的,畢竟無論再怎麼努力,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充梅看向盛鈺,嘆息說:“如果這話是對當時的我說,就好啦。那個時候已經鬼迷心竅,一心想得到過去侮辱過我的人的認可,根本未曾考慮過許多,也不曾往深虛想。要不是後來遇見了一個男人,我可能會永遠墜在迷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