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嬌憶起爹爹溫大山半年前因被怪病纏身,無法下田耕作,而娘親又聽信鄰居慫恿,花了一錢銀子請位江湖道士做法驅鬼,結果,爹爹不但未康健,反而病更重幾分,一家人讓那道士騙個團團轉。
心裏又怕又怒間,溫嬌攥起小粉拳,朝那瀉出銀月之光的門縫一砸:“你才是鬼!”
門外好奇探頭的唐君意猝不及防,被“咕嚕嚕”晃動的老銅鎖聲嚇了一跳,險些向後跌倒。
等他怔愣反應過來,頓覺“英雄”一般存在的自己受了極大的屈辱,怒道:“敢說本少爺是鬼?!你是不想活了!”
深秋之夜,飛鳥南去,蟲蛙深棲,唐府大宅裏格外寂靜,尤其是這專給下人住的外院,一點明火都觀看不見。
他這一嗓子,落在空蕩的院子,竟有了回響。
不好,他方才偷偷向井水裏做了些手腳,若是此刻被人察覺,明日一早出了事端豈不要受娘親一番責罰?
得不償失。
唐君意拍了拍褲腿,鼻子裏重重一哼,悄聲恨道:“今兒暫且饒了你。等來日,你若落到本少爺手裏,便讓你嚐嚐厲害!”
小女娃心裏著實是有些怕的,便咬了咬唇沒出聲。那白影子氣哼完了,倏忽甩身離去,她懨懨坐到屋地上,黯然無措,掉了兩滴金豆豆。這遭本想求救於人,哪知卻偏生得罪了。
嗯,本少爺……
難道那家夥是府裏的主子?可既是主子,為甚深更半夜地在下人的地方出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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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破曉,雞啼聲聲,住在外院西廂的小廝陸陸續續起早做活,走動的聲響一時間大了起來。院內靠南牆的位置有口井,正在溫嬌被關的屋子斜對麵,許是住在外院裏為唐府做活的下人都從這口井裏取水,故,一清早住在外院的小廝、婆子、丫頭都在排著隊等舀水。
一晚過後,溫嬌餓得前胸貼後背,緩緩來到門前,拍了幾下門。那些人好像耳朵不好用一樣,裝聾作啞,沒一個人瞧過來一眼。
大概昨夜著了涼,渾身不舒服,嘴唇幹裂,喉嚨也啞啞的,溫嬌忍著疼,喊了兩聲,有人一把拉開房門,立在麵前,是罰她的許嬤嬤。
許嬤嬤走進堂屋,“咕咚”關上門,抱手臂道:“丫頭,過這一夜,可想清楚了?”
溫嬌退步,卻斷然道:“嬤嬤,我有娘親在病榻,半年前,我爹爹病逝,家中隻有我娘倆,若是我不能回家照看她,她一個人怎的過活?求嬤嬤大慈大悲放了我回去罷。”
許嬤嬤瞧著她慘白的小臉,臉色緩和了些,道:“倒是個孝順丫頭。不過,你姑母和唐府的買賣已成,我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今兒就答應你,若他日得了機會,有人去溫莊采買,我便吩咐著讓那人替你瞧一瞧你娘親。多了,你就甭想了。”
事情似已沒有回轉的餘地,溫嬌聲淚俱下,跪下道:“嬤嬤——”
“嬤嬤我已仁至義盡。一大早,休再哭號!再餓你一個上午,看你還有沒有氣力嚎!”許嬤嬤煩心,一揮手,轉身離去,臨走前把屋門牢牢鎖了上。
在門外聽了會兒裏麵動靜,心道:真是買個麻煩回來,那溫琴也不怎思量的,倒是等家裏人都幹淨利索了再送來,如今這算哪碼子事兒?
轉念一想,不過個不到五歲的小女娃,任她脊梁骨再硬,能挨到晌午也差不離了,再不行就再餓上一日半日的,不信她不服軟。
許嬤嬤主意已定,把鑰匙別在腰間,走去偏堂。
昨兒進府來的幾個為九少爺做書童的男娃讓老夫人瞧過,老夫人還算滿意,就看九少爺今兒心情如何,想讓哪個陪他讀書、給他差遣了。
偏堂裏,都在低頭吃飯,跟在三少爺身邊小廝已經急匆匆的撂下飯碗。
“慶兒。”許嬤嬤喚了一聲。
唐慶回個身,應道:“嬤嬤,有何吩咐?”
“看你們幾個近日往馬房跑動,如此忙碌。可是三少爺過些天要出城打獵?”
“可不是,嬤嬤,每年遭逢這幾日,都是如斯啊。”
許嬤嬤巡了周遭一圈,領著唐慶出了偏堂,找一處背陰處,小聲問:“過幾日出城,你可聽到些風聲,三少爺是否會帶上三少奶奶?”
唐慶“嘿嘿”嬉皮笑臉地:“嬤嬤,您這不是為難我嘛,這些都是奶奶房內的事,我整日跟在三少爺身邊兒上,哪裏知呀?”
“別跟嬤嬤我貧,你雖在少爺左右服侍,多少也聽聞些,快快說來,日後有好事,嬤嬤我自少不了你。”
唐慶一骨碌轉轉眼睛,向許嬤嬤湊了湊,道:“不曾聽三少爺說會讓奶奶隨行,倒是最近三少爺得了閑暇往宜春閣裏跑得勤。主子的心意,小的不敢揣測,曉得的隻這些了。”
許嬤嬤滿意點點頭,偷向唐慶手裏塞了一錢銀子:“且先賞你。再機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