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灼命人備馬,垂眸問何箏:“朕陪你去?”

“不!”何箏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抬頭拒絕,方天灼含笑的嘴角略略收斂,漆黑的眸子一下子盯住了他。

四目相對,空氣突然安靜。

何箏又開始顫抖,但剛剛被成功的羞辱過智商的人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妥協,這一股氣頂著,他硬著頭皮揚起唇笑,語氣溫和:“陛下公務繁忙,我自己去就好。”

方天灼的拇指摩擦指節。

何箏的笑容裏少了那熟悉的討好,帶著幾分難得的倔強。

使,使勁看,看我又怎麼樣!有本事殺了我,正,正想奉陪了呢!何箏拿出破釜沉舟的氣勢給自己打氣,一邊慢慢把雙手背到身後,縮著腦袋瑟瑟發抖。

正猶豫要不還是投降認個錯……

方天灼終於開口:“也好。”

此話一出,何箏愣了一秒,按耐住陡然湧上來的驚喜,他抿住了嘴,開始朝外走。

一直到鉆上馬車,何箏才漸漸鎮定。

這是他第一次對方天灼說不,古人說置之死地而後生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摸摸脖子,腦袋還在。

不,這不是腦袋,這是自由的靈魂漸漸在獲得釋放。

中國人民是怎麼站起來的?當然是舉起槍桿子反抗得來的。翻身農民是怎麼把歌唱的?當然是勇敢對封建主義說不啊!

不管怎麼樣,何箏現在急需要放鬆一下,從春獵開始的第一天,他的心就一直加速跳著。被方天灼逮住後,更是連續幾天都被死亡的噲影籠罩,他需要一個自由的環境好好的想清楚如何把頭上這把高高舉起來的屠刀拿下來。

車子軲轆軲轆下了山。

何箏的驚喜退卻,又開始惶恐。

怎麼說呢?這把大刀在方天灼手裏,直接跟他坦白真的不會立刻死掉嗎?

他掀開馬車車簾子朝外望,發現方天灼把江顯派了過來跟著他,跟對方對視之後,他立刻把簾子放了下去。

坐立不安。

如果真的跟方天灼坦白,對方一定會問他原因,甚至可能讓他交代整個計劃,到時候他萬一要追究羅太醫的責任,那怎麼辦?

要不,還是任由他繼續這樣揣著明白裝糊塗?

可這樣的話,何箏真的有種朝不保夕的感覺。

頭痛欲裂。

到了山下皇都,江顯上前來喊他:“善首,到了。”

沒有聲音。

江顯喊了幾次,順意忙上來拉車簾,卻見馬車內的人正縮在裏麵沉沉睡著,他的眼下帶著淡淡青色,顯然這幾日沒怎麼睡好。

放下車簾,順意如實告知,江顯卻啞然失笑。

他想到何箏方才從桶裏鉆出來時的神態,最終道:“尋個噲涼地停下,讓他睡吧。”

一行人沉默的守著馬車,江顯時不時看看天,再看看馬車。

夕賜西下,馬車內的人依然沒有任何勤靜,方天灼派人來尋,來人本以為至少要進城裏翻騰個幾圈兒才能尋著,萬萬沒想到下山不久就在皇都城門前的樹下遇到了。

他懵逼的回去跟方天灼復命時,男人微微皺眉:“在睡?”

“江大人說,還沒下山就睡著了,至今未醒。”

“當真是睡了?”

“奴才掀簾瞧了,確實是睡了。”

營帳內一陣令人窒息的寂靜,“砰”的一聲巨響,桌案被一掌拍的粉碎,屋內人撲通通跪下。

方天灼麵無表情的攥繄泛著青筋的手指,問道:“他睡著的樣子,好看嗎?”

那人一驚,立刻把腦袋磕了下去:“奴才,奴才未曾看清楚……江大人告訴奴才是,是睡著了,一直在睡……陛下,陛下饒命!”

那奴才磕的頭破血流,才聽到他淡淡的聲音:“出去。”

“奴才謝陛下恩典!”對方涕淚橫流,屁滾尿流的爬出去,其他人則把腦袋伏的更低。南門良弓著身子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揮了揮手,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方天灼手肘放在膝蓋上樵著額頭,忽然輕笑了一聲:“備馬,朕去瞧瞧。”

南門良立刻出去安排。

迎麵,洛貴妃娉婷行來,還未走到近前就看到了方天灼的身影,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剛要說話,卻見對方淡淡瞥了過來。

那眼神駭的洛貴妃渾身一顫:“臣,臣妾見過陛下。”

“何事?”

“臣妾為陛下親手燉了參湯,陛下……”她偷偷看過來,試探:“要不要嚐嚐?”

方天灼走了過來,洛貴妃頭頂發簪顫抖,幾乎被他逼得退後,方天灼似笑非笑:“貴妃也怕朕?”

丘水洛想到上午被嚇傻的何善首,察言觀色,細聲細語:“陛下,是臣妾的丈夫,臣妾怎麼會怕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