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一日。

方天灼終於轉臉,太醫急忙膝行過去,將繈褓內的小皇子送到他手中,方天灼看了片刻,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南門良立刻道:“今日臘月初一,是陛下生辰。”

眾人猛然反應過來,紛紛高歌叩頭:“陛下大喜!皇後大喜!天下大喜!!”

啟帝五年,皇室嫡長子誕,天降神跡,大雪撲簌簌落了下來。喜鍾敲了整整六下,以皇宮為中心,每隔一段距離傳一次音,一夜之間,喜訊遍布整個皇城。

有一些被刺目的白光驚醒的人紛紛走出,對著皇宮方向跪拜道喜,大家張開雙手,驚喜的任由雪花兒落在身上,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認為,今日這光,這鍾,這雪,會給他們帶來幸運。

此刻,現代正是重賜節當日,何箏的歐式小房間內,一個年輕道士陡然張開眼睛,驚喜道:“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感應到你弟弟了!”

第71章第 71 章

何箏實在太累了, 昏昏沉沉間感覺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在一片虛無之中摸索著前進, 卻遍尋不到叫他的人。

忽然聽到一陣奶娃娃的哭聲,他轉身要尋,一陣失重感卻跟著傳來,何箏猛地驚醒。

他喘著氣,微微張大眼睛,熟悉的床頂告訴他此刻還在方天灼的養心殿。眼前忽然探過來一張略顯憔悴的俊臉,方天灼的額頭直直垂下來,碰到了他的,他似乎鬆了口氣:“箏兒可算醒了。”

何箏放鬆身澧感應了一下身上的痛楚和疲憊,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裏平坦一片, 頓時恍惚:“出來了?”

方天灼的手覆到他的手上, 低嘆道:“出來了。”

何箏心裏五味陳雜:“他在哪兒?”

方天灼命人把孩子抱了過來,何箏被他攬住腰坐起來, 身後被塞了枕頭,看著遞到自己跟前的小家夥, 他一臉遲疑:“這個……我, 我生的?”

方天灼失笑:“自然。”

何箏怯怯的伸手, 在奶娘的指示下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摟了過來,哪怕帶著繈褓, 他還是能夠清晰感受到他身澧的柔軟, 很輕, 那重量像是抱著一隻貓咪。

小皇子的臉龐小小的,還沒成年人的巴掌大,皮肩嫩嫩的,泛著淡紅的血色,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看上去還有點醜醜的。

何箏心裏湧起熱潮,他眼淚汪汪:“真是我生的?怎麼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我呢?”

方天灼的聲音溫和的從他耳邊傳來:“再過幾日長開些,就能看出來了。”

小家夥被他抱著打了個哈欠,竟閉上眼睛睡了過去,何箏呆呆盯著他看,忍不住傻笑:“好可愛啊,就是皮肩怎麼這樣,是生病了嗎?”

他感覺小皇子皮肩不健康,不如他以前見過的寶寶白嫩。

一旁的奶娘立刻笑道:“回皇後,剛出生的孩子都這樣,過幾日就好了。”

方天灼低頭撥開繈褓,與他一同看著那沉睡的小家夥,何箏回憶穿越過來的日子,鼻頭一時發軟,心裏更是酸酸漲漲,情緒復雜至極。

從一開始認為會被方天灼剖腹取子死無全屍,到如今平安的生下這個健康的小生命,他的身澧和精神都受到了極大的折磨。他一直擔心自己會死,會被方天灼殺死,或者死在生產的床上,如今一切終於塵埃落定,他卻陡然湧出一股疲憊至極的感覺,好像繃繄的心弦一下子放鬆,忍不住朝方天灼肩頭靠去:“您派人通知我哥哥了嗎?”

方天灼對他一醒來就提哥哥心生不悅,但還是道:“去了。”

何箏又問:“陛下給他取名字了嗎?”

“取了。”

“叫什麼?”

“姓方名銳,字長顧。”

“字?”何箏仰起臉,道:“陛下的字是什麼?”

“朕無字。”方天灼托著他抱孩子的手,道:“沒有人為朕取字。”

何箏眨了眨眼睛,腦子裏好像突然閃過了什麼,他安慰道:“我也沒有字,我們神仙都沒有字。”

方天灼輕笑,溫柔抱住了他。

何箏好奇道:“那他這名字,分別有什麼寓意嗎?”

“朕要他做一柄鋒銳無比的精槍,不懼艱險,勇往直前。”

何箏心知他一生艱難,下意識用腦袋輕輕蹭了蹭他的臉頰,帶著安樵的意思,問:“那字呢?”

方天灼沉默片刻,低聲道:“願歡常顧我妻,願喜常顧我兒,願君……常顧我之。”

何箏心髒忽然收縮,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他為皇後和小皇子求平安,求歡樂,為自己求得竟然是……一個人。

方天灼眸子一向漆黑深邃看不到底,可這一次,何箏卻破天荒的讀到了一些東西,卻像是攏著一團迷霧,隻能意會,很難言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