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畢竟不是趙國,入了魏境自然要守魏國的規矩。趙勝一行進了魏國接洽上魏將晉鄙,一路上有魏軍護送,再想走走停停已經沒有可能,七八天的顛簸之後,黃河天塹就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魏都大梁處在黃河南岸,其東部北部又有魏惠王十年時修成的大溝運河,也就是後世因為楚漢分界而聞名於世的鴻溝。兩河夾持,沃土肥美,大梁堪稱寶地,在戰國當世算得上能與齊都臨淄齊名的大城,論規模比邯鄲還要大上一些。
晉鄙的行文遠遠早於趙勝他們到達大梁,所以當趙勝一行人渡過黃河後,魏國城陽君魏齊早已經率人在大梁城北十多裏的地方等著了。
“平原君!平原君!平……快,迎上去。”
遠遠看見趙勝的車駕浩浩蕩蕩的出現在眼前,魏齊滿心激動,又是招手又是高呼,急忙催促馭手驅車相迎,他的那些隨從本來還想秉守禮節以顯示大魏國威,這時候見他們魏齊公子一馬當先迎了上去,當然不好意思繼續杵在原地幹看著,一時間萬馬奔騰,本來秩序井然的歡迎隊伍頓時便亂了套。
魏齊今年二十一歲,是當今魏王的次子,帥氣雖然說不上,倒也英姿勃勃。他和趙勝隻在趙國見過一回,本來說不上什麼過深的交情,然而那一次好容易去了回邯鄲,他的任務卻是代魏王向安平君趙成致祭,天天和一幫子使臣來回奔波在安平君府與驛館之間,連上街尋些煙花柳絮的機會都沒有,當真是淡出鳥了。
那些處處素裹的枯燥日子裏,對魏齊來說唯一還算能解些悶兒的事就是與年齡相差不大,身份又相當的趙勝相處,幾番交談後竟然驚喜的發現“此實乃同道中人也”,交情自然比平常交友牢固了不知倍幾。有了這個緣故,當聽說趙勝使魏時,他這位從來不關心朝務的大好公子居然主動向父王請起了纓,硬生生地把早就安排好的上卿芒卯給擠下來了。
“哈哈哈哈,平原君怎麼今日才到?讓小弟白白替你擔心了多時,要是再不來,我便過大河去迎你了。”
兩車即將相錯,還沒等馭手停穩,魏齊便急不可待的跳了下來,絲毫不顧形象的奔到趙勝車前,不等趙勝下來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勞城陽君久候,趙勝慚愧。”
這位“兄弟”可是位急性子,趙勝雖然明知魏齊根本就是一介紈絝,但是看見了他心中依然雀躍,趕忙借著魏齊的力跳下了馬車,四手相握,就好像紅軍會師了似的。
趙勝如今是真心歡喜,他來到這個世界這麼長時間,朝堂上幾乎人人都是客氣的疏遠,府裏的仆役們見了他更是連頭都不敢抬,就連喬端和藺相如也是恪守上下尊卑之道,讓他這樣一個原來朋友成堆的人大是不適應。今天好容易遇上一個“平等相待”的人,趙勝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裏狐朋狗友歡聚無猜的那些歲月。
魏齊可不像趙勝想得那麼多,緊緊的拉著趙勝的手就要往自己馬車上拽,一邊催促還一邊嘮叨不停。
“別說那麼多廢話,這一路可不好走,先去驛館住下再說。大梁這邊的事平原君用不著勞心,兄弟我都已經替你安排好了,等明日見了大王,兄弟設宴相請,大梁這邊的幾個兄弟到時候都會相陪。啊,還有……”
魏齊在那裏嘮嘮叨叨,來迎接的那些隨從們頓時哭笑不得:這算什麼道迎又算什麼安排?大魏的顏麵算是丟光了。眾人雖然腹誹,但是這位貴公子在大王麵前都沒正型,下頭人誰敢當著他的麵亂插嘴?也隻能由著他向趙勝大倒“相思苦水”了。
魏國臣子們了解魏齊的脾氣,當然沒人敢亂說話,但富丁不行,雖然他明知如果不是趙勝親自當使臣,自己根本不可能受到這種規格的接待,但作為趙國的副使,也是事實上的正使,他要是沒點表示終究說不過去,所以看著魏齊容光滿麵的拿眼四處亂撒,目光掃到自己臉上時,趕忙長鞠拜了下去。
“下官趙國中大夫富丁拜見城陽君公子。”
“你……”
魏齊被富丁這麼一招呼,目光立刻定格在了他的臉上,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眯縫著眼認了片刻,居然用鼻子冷冷地來了一聲“哼”!接著理也不理,二話不說就把趙勝拽到了自己的馬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