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卯和尚靳提心吊膽,生怕趙勝借這個機會提出什麼他們沒法答應的條件。而趙勝也是滿心的無奈,他剛才說不撤兵是跟趙王商量的結果其實是個虛名,真實的情況是他回到府後跟三個心腹門客進行了一次密室相商,最終拿出了這個主意。
這主意是趙勝提的頭,最細節的謀劃則是範雎提出來的,然而此刻範雎卻不能出麵,雖然他現在已經改名為張祿,但不管芒卯認不認識他,他那一口純正地道,而且一時半會兒根本改不了的大梁口音也會惹出麻煩,所以最後隻能由參與了整個謀劃過程,並且臨機辯才遠勝範雎的藺相如出麵幫襯趙勝來說服芒尚二人了。
那地圖畫得十分清楚,以函穀關以東、黃河大拐角為中心,北到魏國舊都安邑以及韓國武遂,南到楚韓魏三國夾持的宛城一帶,基本上都是韓魏兩國與秦國相爭的領土,極少涉及到趙國,要說籌謀必然是在韓魏兩國身上“籌謀”了。
這是想讓韓魏以地相贈麼?可是看著又不想,如果真是想要土地,這張地圖應當向東北方向移到韓魏趙三國接壤的地方才對,趙國萬萬沒有越過韓魏兩國直麵秦國的道理。
芒卯和尚靳都是一頭霧水,然而又不敢不賠小心,相互交換了交換眼神,芒卯試探的問道:“公子這是……”
“兩位上卿請坐,趙勝所要相商的正是對秦大計。”
趙勝笑微微的招手安座,等芒尚兩人遲疑的在幾旁坐下後方才指畫著地圖道,
“兩位請看,這些年秦國出函穀、武關急攻魏韓楚趙,九年前向南占了穰城,去年又占了丹陽,兵鋒直指宛城;七年前騙盟楚懷王時又占了楚國上庸北十六城;十二年前則向北越大河占了魏國在河東的蒲阪、陽春、封陵,並攻陷韓國武遂,好在後來韓國又將武遂奪回,總算是免除了上黨被擾;三年前秦國又起白起為將,向東直取新城,並在前年一舉拿下伊闕。
這樣一來,趙楚兩國還算好些,但魏國不但南邊的葉地要直麵秦軍,舊都安邑也包在了秦國三麵圍困之中,而韓國丟了伊闕,上黨郡與都城便隻剩下了一個小小的野王相連,隨時都有不保之危,情形實在急迫,若是繼續苟且下去,秦國必會繼續東進。若是韓魏一失,我趙國西南兩麵直麵秦國,無險可據下也必是難保,所以三晉休戚相關這話絕不是隨便說說的。兩位乃是韓魏柱臣,這些道理遠比趙勝明白。”
芒卯和尚靳呆呆的望著地圖半晌無語,心中同時想到了一個詞——“合縱”,然而此時力主合縱的李兌剛剛倒台,趙國為避急險冒險出兵還可以理解,但秦國暫時退去了,趙勝還要再上趕著去惹他們卻讓芒卯和尚靳多少有些意外。
魏韓兩國相比,魏國大部在東,隻有南北兩頭與秦國接壤,而韓國則是整個國家直麵秦國,身為韓使的尚靳登時滿腦門子都是汗,下意識的抬頭向趙勝正色道:
“公子三晉一心抗秦的意思下官明白,不過秦國如今兵鋒正銳,而且李……”
尚靳說到這裏有些為難,看了芒卯一眼才又鼓起勇氣道,
“而且合縱之事如今已經敗了,齊國又君臣不合,秦國必然在齊運作,齊國頂多也就在嘴上支持支持咱們,絕不可能動真格的,燕國則是一直盯著齊國的動靜,齊不動他也不會動,那麼楚國暫時無憂也不敢得罪秦國。咱們這回守住宛城已屬僥幸,若是出擊怕是力所不逮吧。”
趙勝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沉住氣,目不斜視的笑了笑道:“此話不盡然吧。所謂事在人為,兩位也知道齊國派魯仲連來了邯鄲,今天早上已經拜見了大王;而楚國也派來了公子子蘭,怕是已經在驛館中與兩位上卿見了麵了。”
“唉,公子子蘭……”
天底下的為政者幾乎沒有人不知道楚懷王的寶貝兒子子蘭,七年前楚懷王不聽昭雎、屈原的勸告,豬油糊心跑到秦國被困而死就是受了這小子和靳尚的蠱惑。這種人能幹出什麼事兒誰心裏都清楚,尚靳和芒卯聽到他的名字頓時一陣氣餒,尚靳嘴角不覺抽動了兩下,尷尬的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