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唇亡齒寒(1 / 3)

二月的春雨淅淅瀝瀝的下在了陰山南北的大草原上,草色遙看愈加晴翠。

細雨迷蒙中,高闕關之下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趙國征北營寨相較平日安靜了許多,除了值守軍士嚴陣以待,其餘無事的兵將大多躲進了軍帳,若非軍務在身,極少有人出來走動。

主將大帳賬門之外,十二名護從軍士緊腰挺身執戟守衛,雖然霏霏淫雨早已****了他們鎧甲之下的大紅戎袍,卻依然紋絲不動,目不斜視。

闊大的大帳裏因為陰雨多少有些昏暗,氣氛也頗有些壓抑。趙勝、牛翦、趙奢三位北征的核心將領戎袍襲身,麵色沉肅的分坐主次席幾後,而在趙勝右手客座席上跪坐著的則是一位身著玄衫的中年人。

這中年人大約四十餘歲年紀,紫堂堂的方臉,身材魁梧,擺在膝上的一雙大手骨節嶙峋、青筋暴突,雖然明顯是一副武夫模樣,但神情之中卻透著幾分儒者之風,正在向趙勝所說的事情雖然極為急迫重要,但語氣卻是不緊不慢。

“……這些年我燕國謹慎事齊,對齊王性情了解極深。齊王好名逐利,秦國這樣做正是投其所好,可以說是正中要害。據報齊王對東帝稱號暗中已經欣允,並已答應魏冉合擊趙國,如今正在籌劃之中。對齊王來說,利大之下,貴國左師此次赴齊隻怕極難有成效。所以……燕王命秦開懇請相邦速速撤軍以應對秦齊連橫,還望相邦三思。”

中年人說的是“懇請”而不是“密告”,其情之切溢於言表。趙勝、牛翦和趙奢聽完後相互交換了個眼色,都已明白這些年一直像臣仆事主一樣對待齊王的燕國這次是豁出去了。

唇亡齒寒,前事為師,燕國這回是真的急了……趙勝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道:“趙勝多謝燕王關切之意,還請秦將軍代趙勝轉稟。”

“相邦客氣了。”

中年人秦開寬厚的笑了兩身,忙拱手道,

“秦開奉王命西來之前,燕王特意囑咐轉稟相邦,趙國先王對燕國有立君複國之恩,燕國當還報為其一;燕趙同在強齊之北,抗齊之勢猶如三晉抗秦,本來就不能分彼此為其二。況且若是趙國亡國,韓魏還能連橫宋國周旋秦齊楚三國之間,而燕國孤懸一隅,兩麵被齊國圍困之下無處借力,便隻剩下了亡國一條路。所以救趙既救燕,本就是分內的事。”

趙勝聽到這裏忍不住笑了笑。秦開所說的確實是實情,燕國在列國之中一直是最弱小的一個,而且偏居齊國、趙國東北,東邊是大海,北邊是東胡,完全沒有同樣弱小的韓國、宋國那種牽扯各國利益,誰也不敢輕易對其用兵的地理優勢。

就是在這樣的惡劣形勢下,當年老糊塗了的燕王噲居然還效仿先賢禪讓,把國君的位置讓給了相邦子之,最後賢名沒留下,反而引起內亂給了當今齊王田地的父親齊宣王可乘之機,一度滅亡了燕國。當時適逢趙國胡服騎射一躍而起,趙武靈王為了穩固後方,抵抗齊國勢力,專門從韓國將燕公子姬職送回燕國立為了國君,也就是現在的燕王(後世鼎鼎大名的燕昭王)。

燕王即位之後小心的周旋在齊趙兩國之間,儼若臣屬,趙武靈王死後趙國勢力一落千丈,燕王無法平衡之下更是將好大喜功的齊王奉若上主,分毫不敢違逆,以至於齊國兩次攻打宋國時燕國都派了軍隊助陣。後來出師不利之下齊王遷怒燕國軍隊,殺死了燕將,燕王甚至反過來向齊王道歉,著實把齊王給捧舒服了。

這樣做雖然很有些喪權辱國的意思,但並不等於燕王就是個軟弱無能之輩,他為了收拾子之之亂後留下的爛攤子,特別接受老臣郭槐的建議修築了黃金台,以重金延攬天下人才,齊國鄒衍等眾多名士爭往趨之,蔚為壯觀,要不是趙勝及時行動,劇辛和樂毅也差點跑燕國去了。就是在這樣的任人唯賢、勵精圖治之下,燕國雖然還不可能有能力與齊趙兩個鄰居爭勝,但也算得上大治了,以至於八年前一舉北攻東胡卻地千裏。

當年攻打東胡的主將正是現在坐在趙勝對麵的秦開。秦開是燕國貴胄子弟,燕王即位之初不但不敢得罪齊國、趙國,甚至還一直受北邊鄰居東胡的欺負,無奈之下隻好將秦開等一大批貴族子弟送到了東胡,這些人名義上是人質,事實上不過是東胡王奴仆罷了,由此可見當時燕國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