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徐韓為和虞卿早已經到了酉中。趙勝這一路晝夜兼程風餐露宿,沿路車馬更換不停,兩千多裏的路愣是隻走了八九天,差不多已經趕上了最快的信使鋪兵,雖然不是騎乘,但以這個時代的路況來說辛苦也可想而知。
不過勞累倒在次要,趙勝今天除了早上匆匆吃了餐飯,這一整天都在趕路,早已經饑腸轆轆,當下便轉回了飯廳。鄒同伺候人一輩子了,揣度主人心意的能力自不必說,所以等徐虞二人一走,熱騰騰的飯食醇酒便迅即擺上了桌案。
喬端也剛從外邊趕回來,倒是已經用過了飯,不過他知道趙勝一路勞累,有些重要的話萬沒有等趙勝吃完飯再讓他硬撐著架子聽的道理,所以早早的便候在了飯廳裏,一邊撚著胡子儼然作陪,一邊大略的彙報著邯鄲的情況。
“許行先生大前日就已經到了邯鄲,當天白瑜便來拜了府。老朽沒想著公子能這麼快回來,又見他急著去武安與郭縱接洽,所以便沒有留他。既然公子已經相招郭縱,白瑜想必得和他一起回來。”
趙勝如今是餓極了,伏在案上大口大口的吃著飯,間空裏才空出舌頭笑道:“磁山那邊白瑜費了老大的心思才搭上話,心情急迫也情有可原,倒是不能耽擱他的事。”
喬端點了點頭,想起了什麼似的抬頭道:
“白瑜倒是個精明人,不過老朽總覺著他……”
背地裏說人終究是不好,說到這裏喬端頓了頓,皺著眉轉口道,
“許行先生那裏公子萬萬不要怠慢,前日老朽代公子去白府拜見了許先生,想請他過府來住,隻是許先生說要等公子回來再來相拜。公子還是盡快擇日相請才好。”
許老爺子這不明顯是在拿架子麼……趙勝雖然沒說出來,卻忍不住吃的笑了一聲,喬端見他這副表情,不覺一哂道:
“許行先生倒是個好相與的,那天老朽跟他歡談一宿,到了第二天他便拉著老朽出城四處查看農情,這幾日都沒閑著。老夫子如今都快八十歲的人了,精神著實矍鑠,嗬嗬,老朽比他小了十多歲,在他麵前實在不敢稱老。”
趙勝聽到這裏心下不覺五味雜陳,他知道喬端自從年前大病一場後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如今為了自己這個孫女婿不辭勞苦地去“討好”許行,隻能是硬撐著的了。
趙勝放下匕箸感激地笑道:“張先生和藺先生都不在邯鄲,趙勝又忙著雲中的事,雖然回來了,怕是也無暇去照拂許老夫子,讓喬公如此奔忙,實在是……”
現在再說這些還有意思麼?拐跑我家孫女的賬還沒跟你小子算呢……喬端已經把許行到達邯鄲的事稟報了趙勝,也便不願繼續糾纏下去,偏著頭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笑道:
“伯服、張先生他們與許夫子年歲上畢竟差的大了些,就算留在邯鄲老朽也不能讓他們前去自己卻閑著,不然今後與許夫子見了麵便不好說話了。噢,說到伯服他們,老朽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公子當真決意不撤兵麼?”
“嗯,秦齊互帝的事雖是急迫了些,不過以趙勝之見遠還沒到不得不兵戎相見的地步。雖然韓魏兩國難免搖擺,但燕王遣派秦開來雲中相見,藺先生前去大梁都是轉機,沒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萬萬不能自亂陣腳。另外為免藺先生孤立難支,此前我已向樂毅將軍修書傳報。樂將軍依靠宛城一戰之功如今在韓魏威望不小,隻要他那裏能插上手,想來勝算又能多上幾成。”
趙勝直起身轉頭向門外漸漸暗淡的天光看了看方才長出了口氣,
“前些日子樓煩人已經多次進攻高闕,而且人馬一次比一次多,看樣子大戰已在眼前。而且張先生在義渠怕是已經接洽上要見的人了,北征如若半途而廢,不但這數月的經營毀於一旦,張先生也極難全身而退,到時候全盤計劃打亂,今後恐怕也難尋機會了。”
“好,胡人終究還是蠻力了些,公子安排周全了就好。不過……”喬端捋須靜聽著趙勝的話,臉上漸漸現出了放心的笑容,但片刻之後卻又皺了皺眉,“這幾日邯鄲城裏風向實在有些不好。”
趙勝略微一詫,忙抬頭問道:“哦,風向不好?喬公的意思是……”
喬端微微歎了口氣道:“唉,也就這三五日的事。本來秦齊互帝是秘中之秘,可不知是哪裏出了岔子,這些日子朝中卿大夫之間突然起了謠傳,說是秦國準備大舉攻伐我趙國,說的那就一個有鼻子有眼,要不是上柱國趙造和大司馬趙禹極力彈壓,怕是早已經人心浮動了。老朽已經讓刺馬軍暗中查探了一番,這些謠言隻提到了秦國,卻絲毫沒說齊國的事,看樣子……看樣子怕是另有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