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擊缶亦慨然(1 / 3)

當範雎和馮夷他們收拾好絲綢,套了車在那名隨從引領下趕到穆列斡府邸時,天地間已是一片沉沉暮色。那名隨從大概是府裏管事一類的身份,當下把範雎一行人引領到倉房之中,接著就叫來了人對那批絲綢仔細驗看丈量。

就算演戲那也得演的像樣才行,範雎雖然已經在穆列斡麵前把該說的話都說了,可他並不敢確信穆列斡那樣“配合”一定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如果隻是巧合,穆列斡僅僅是出於善心要收下絲綢,那就還得再想接近穆列斡的辦法。

不過如今終究已經進了府,那就是離目標近了一大步,範雎倒樂得多拖延些時間,所以與馮夷袖著手站在遠處,不時對眾墨者與穆府下人的“斤斤計較”插上一兩句嘴,完全是一副商家老板的架勢。

夜幕漸深,庫房內外已經燃起了大簇的火把,劈啪的油爆聲中,紅色的火光映照在每個人身上,到處都是一派光怪陸離,馮夷想到穆列斡與那名中年將領並車出行,還不知會不會在自己蘑菇完之前回來,回來之後又會不會見自己,便多少有些沉不住氣,不時向範雎看上一眼,見他依然不改淡定,也隻能強自壓住性子。

進府交割了差不多五六刻鍾時辰,庫房之外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雖然因為庫房裏雜聲擾耳,使那腳步聲顯得似有似無,但馮夷耳尖一動,還是暗暗長出口氣,轉頭向門外看了過去。

片刻功夫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義渠人背著手跨進了門檻,略略打量了打量齊齊向他點頭致意的範雎和馮夷,便走到那名隨從身旁附耳低語了起來。馮夷見那隨從連連的點頭,卻不知他們所說的話是否與自己有關,不免還是有些心虛。剛剛忍不住微微轉頭向範雎望去時,就見那名中年文士走到自己麵前,撫胸一禮,很是客氣的笑道:“兩位就是來販絲綢的東家?我家屠耆侯有幾句話要問你們,還請兩位隨我來。”

“屠耆侯要問……哦,有勞,有勞。隻是這裏……”

範雎忙裝模作樣的還了一禮,但說著話卻向正在忙碌的眾墨者指了一指。

中年文士順著範雎的手向那邊望了一望,忍不住微微搖了頭,捋著胡子笑道:“兩位隻管隨我來,這裏交由他們處置就是。等屠耆侯問完了話,在下再送兩位回來,耽誤不了事的。”

“那好,那好,有勞了。”

範雎連忙見好就收,向中年文士鞠了一禮,又向馮夷使了個眼色便隨著中年文士走出了倉房。馮夷到現在都沒完全參透範雎剛才跟穆列斡說的那些話裏的玄機,雖然清楚必然是有所指,但看到眼前一幕,多少還是有些覺著不可思議,抽身跟上範雎的工夫,心裏更是對他佩服有加。

穿廳過堂走了不大一會工夫,前邊豁然是一處大廳堂,中年文士把範雎和馮夷領進去便退身出來吱呀一聲反手關上了門。

廳裏的穆列斡此時早已換了一身閑裝,盤腿坐在一張羊毛大毯上抹著胡子喝酒,等中年文士退了出去才抬了抬手,溫和的笑道:“兩位請坐。”

“多謝屠耆侯。”

義渠人的服裝在外邊看和中原人沒有區別,但內裏乾坤區別卻很大,他們有著強烈的遊牧風格,下身穿的是適合騎乘的合襠馬褲,盤腿坐著也不用怕有什麼不雅,可範雎和馮夷卻是標準的中原打扮,穿的是開檔的絝褲,根本不可能像穆列斡那樣放得開,所以規規矩矩的往下一跪坐,立刻顯出了中原文化的文雅之風。

穆列斡眯著眼神色古怪的看了範雎和馮夷半晌,接著擒碗灌了一口酒,再想範雎他們看去時目光已是凜冽:“你們是趙國人?”

範雎並沒有回答,迎著穆列斡的目光凝笑片刻,笑道:“今日滿城大索,以張祿之見,所搜之人必是要攜‘貴重之物’逃去狄道的巨賊了。”

“哈哈哈哈,張先生果然是個妙人!”

穆列斡被範雎說的一愕,緊接著便是一陣開懷大笑,俯身將麵前盛酒的陶缶往範雎方向一推,敞聲笑道,

“我義渠是荒蠻之地,比不上中原那些繁瑣禮儀。張先生並非凡人,自然應該知道草原上的規矩。”